不一会儿,炊事营房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伙头兵衣衫的秀气小炊事兵,面上带着煤灰留下的乌黑痕迹,像是被熏黑了的灶头。他挽着一个木质饭盒,信步往关押犯人的牢房走去。
此时,牢房门口,已经只剩了四名卫兵,还都翘首望着大火的方向,都没了看守牢房的心思。
小炊事兵昂首挺胸,拎着木盒子就去拉牢房的大门。
“站住!干什么?”
总算有个卫兵发现有人想要走进牢房里去,一伸手臂拦了过来,挡住小炊事兵的去向。这么一来,四名卫兵的注意力都转到了小炊事兵的身上,几个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
那小炊事兵抬起秀气的脸庞,朝面前那名卫兵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笑了道:“你们紧张个什么劲儿?看不到我手上拿着什么吗?我是来送饭的。”说完,他一下子拉开饭盒,露出里面放着的简单饭菜给卫兵们看。
那四名卫兵闻到饭菜的香味,下意识地缩了缩鼻子,迟疑地道:“你有萧大人的许可吗?我们收到的命令可是说,今夜关进来的囚犯是北城门闹事的元凶,是重案的犯人,没有萧大人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探望的。”
“谁说要探望他了?我不过是照职务给送个饭而已,探什么望,跟他有亲不成!话说回来,有说不准给犯人送饭的吗?饿死了,谁来负责?你吗?”小炊事兵竖起眉毛,说话起来气势逼人,手指点点戳戳,只差点儿没戳到两个高大的卫兵脸上去。
那几个人听说会把犯人饿死之类,果然顾忌了三分,面面相觑,低头交耳商量了两句,终于往旁边让开了道:“照惯例,给我们看你们炊事班的腰牌,报个名字就可以进去了。”
“我叫五更,平日里是白天务勤的伙头,是给二棍子伙头替的班,所以今夜才上的夜班,”小炊事兵果然利落地掏出了腰牌,放到卫兵的手里,嘴里喋喋不休地道,“说起来,今夜当这班也真够受罪的,外头为了那些伤员,可闹得慌了,还得照料大夫们的茶水,都要忙不过来了。若不是二棍子想要去去喝酒,又怕他家里婆娘发现,非求我跟他换班不可,我也没这档子事,改日真要向他多讨半缸酒喝才行。”
“就你这么点儿个子,还没酒缸子高呢,就想要喝半缸子的酒?”检查腰牌的卫兵看看腰牌果然是真货,便笑着还给了这个叫五更的小炊事兵,一边还不忘揶揄他两句,“别不小心掉进去,泡里面成酒料子了!进去吧。”
“咱喝酒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修行了,二棍子都喝不过我,你们敢笑我?改天要不一起喝去,让你们见识见识,好了,正事要紧,咱送完这趟子饭,还要去招呼外头的人,忙得很,改天再聊。谢啦。”
小炊事兵五更仍啰里啰嗦了半天,这才朝卫兵们道了声谢,大摇大摆地拿着那盒饭,走进了牢房的门口。
名唤“五更”的小炊事兵走进那条黑暗的走廊,便开始左右寻找着关押了犯人的牢房。
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有一根墙上架着的火把在燃着,他走过三四间牢房,里面都空空如也,而且没什么异味,看来平日里也很少使用。直走到尽头的那一间,他才总算听到了一点点不同的声音,依稀能辨别出来,是人的呼吸声。
他赶紧凑过去,朝木栏里望了进去。
借着昏暗的火光,他依稀能辨认出来,牢房里靠墙坐着一个男人,手脚都上了沉重的枷锁。那个人披头散发,头靠着墙壁,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甚至当他将脸都嵌进木格子往里看时,那人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凭着卓越的视力,五更还是辨认出来了此人的五官脸面。喜色浮上那秀气的小脸,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扒着的木栏。
“喂!里面的人,给你送饭来了,快出来给大爷接着!不动弹的话,大爷我可就给你再拎走了哟!”
他大声朝牢房的大门那边喊了句,等了一会儿,又压低了声音小声唤道。
“太子殿下……”
然而,牢房里的人对这声细小的呼唤无动于衷,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牢房外的人不觉讶异地睁大了眼睛,小声地补充道:“太子殿下,我是青鸾,公主派我来救您的……”
话已至此,牢房里的司空凌,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
青鸾急得额角都冒了喊,一边监视着牢房外的动静,一边急急地转着眼珠子思考着。好一阵子,她才陡然恍然大悟地一拍自己的脑子,再次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轻声道:“公主托我问,新年时给您的那一根明黄色的丝络,可还好使么?编的是玲珑八转秀心结,熏的是西域的楼佛香,看着虽然不错,可都没什么新意,只怕不中您的意。”
这一次,司空凌终于动了一动,缓缓地抬起了眼。
那一根明黄色的丝络,是专门用来拴住司空凌的八卦玉的。司空凌册封太子之后,每年新年的时候,司空玥都会为司空凌编这一条丝络,熏香开光,再给司空凌换上。往年用的都是红色或紫色的丝络,只有今年,因为司空凌被任命为监军往边城都离而去,司空玥特意选了皇家特有的明黄色。这种蝇头小事,除了他们兄妹二人,旁人是不会多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