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凌几乎气傻了,却也不知拿什么话来反驳老者的好。昨夜他明明听过这女子说话,态度还很跋扈,言辞之间一点儿余地都不给人留,谁知今天她竟摇身一变,从一个会使法术的巫女,变成了一个不会讲话的哑女,真是告诉谁都不会有人信。
总而言之,他碰上她,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碰上个克星了!
此时,那个名唤青丝的孩子往自己怀中偎依着的女子看了一眼,又往人群看了看,小心地插了进来道:“爹,您冷静一点。我看这个人不像是人贩子。若是人贩子,早就熟练地逃得远远的了,又怎么会这样一身狼狈,跟姐一起露宿在离村子还不到一里地的荒郊野岭?我想,还是回村好好问清楚了的好。”
村民们这才将视线收了回来,仔细地看司空凌的状况,而且都露出了同意的表情。司空凌当然知道自己如今有多么落魄,被人这样一看,顿时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方才说话的老者看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好,将这个人带回村去!”
“你醒了?”
司空凌睁开眼时,先望见一个沓得厚实的茅草屋顶,然后,是那个名唤青丝的小孩。又黑又瘦的脸,穿着粗制的破烂麻布衣衫,却顶了一朵大大的笑容,朝着他笑。
他下意识地蹙了眉,从茅草上立起身来,一双眼睛警觉地打量起自己身在的这个地方来。
土墙沓成的房屋,简陋的木制家具,还有面前人这样灰黑粗糙的皮肤,都令他产生自己已经回到边城都离附近的错觉,但他的心里很清楚,这里并不是北方边境,而是东海之滨的鼓浪屿。
他昨夜来到这附近,为了救一个被老虎追赶的神秘女子,卷入一场说不清楚怎么回事的风波之中,早上还被这附近的村民们当成人贩子给抓了起来,关进这间小黑屋里。
连续逃亡多日,他粒米未进已经有好几天,昨夜又睁着眼睛警戒了一夜,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在屋子里坐了没多久便昏昏睡去,直到青丝现在进来唤醒他。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见外面再没有白天的阳光漏进来,屋内又点上了火把,便猜测如今已经是晚上了。
“你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此时,他抬眼望向面前半蹲的青丝,冷冷地问道,“将我带回来就这么关在这里,不闻不问,是想要将我就这样活活饿死吗?”
他听见自己气若浮丝的声音,干涸得似乎喉咙都已经裂开来了似的,暗暗有点心寒,却又不肯露出一点点卑怯的神色。他胃中饿得都抽起了筋,痛苦难耐,但自尊却不允许他向人这样低头……他宁可饿死,也不会向囚禁自己的人乞求食物。
青丝看看司空凌身上绑的结实的绳索,面上现出歉意来,腼腆地道:“真的很对不起,白天是出海打渔的时间,既然姐姐人已经找回来了,大伙儿就先干生计活儿去了……现在,爹爹集结了村人等在旁边屋里,准备要审问你。”
司空凌冷哼一声道:“谁有空被他们神?一句话,我不是什么人贩子,有话问那个女人自己去。”
想到那双夜晚冷峻,白天冒傻的杏仁大眼,他心里就犯怒。
青丝掩着眼帘道:“大侠,即使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但爹爹他们看见的,只是你跟半夜失了踪的姐姐两个人,孤男寡女地睡在荒野之中。男女授受不亲,你若只是重申自己清白,恐怕不太够……不如这样吧,正巧他们在附近发现了一只老虎的尸体,如果你说是你打死了老虎精,救下了被它背到那里的姐姐,说不定……”
“原来你来这的目的,是要我陪你圆谎?”司空凌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打断了青丝的话,“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那个所谓的‘姐姐’想出来的?”
青丝的面上缓缓一变,抬起眼道:“大侠何出此言?这只是……”
司空凌冷冷道:“小鬼,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看你的眼神就明白,你根本就知道我是无辜的。但是,你跟你姐两个人半夜爬起来,跑出村外去溜达的事,似乎又不方便让村人知道,于是你们就想出来这么个主意,逼着我替你们圆谎。我若是答应,那你们就免了害人的罪过,两全其美;我若是不答应,你们就会狠心让我被村人当真的人贩子给处置掉,以绝后患,对不对?”
青丝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吞吞吐吐地道:“这件事……若是顺利的话,你可以重获自由,爹爹也一定会好好款待你,让你吃饱喝足地离开。那个……变成这样是个意外,我和姐姐都没有要害你的意思,这样也是逼于无奈。请你……跟我们合作。”
司空凌见青丝老实承认了事情的前后,胸口堵着的那一口闷气登时顺了不少。但是,他想起来白天所受的耻辱,和如今身上蒙受的冤孽,便觉得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轻易地听人摆布。
他抬了眼,转向青丝身后的木门,冷声道:“好,我考虑接受你所说的方案,但考虑的前提是……我要你姐亲自进来,给我一个解释,别光站在门背后,当你的幕后参谋。”他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门外伏着门板偷听的人听个清楚,而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青丝一听这话,面上一瞬间全部白了,求助般地望向身后紧闭的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