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为亡灵弹奏玛祖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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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前言(3)

天气转暖时,当然现在气温还不很高,“魔鬼”便喜欢和卡塔利娜·巴茵特,即马尔蒂尼亚村的疯婆子一起,脱得光光的,到路西奥·莫罗水磨大坝那儿洗澡,把她那半似长蛇半似山猫的肉体占为己有;这里用“占有”这个词儿,只不过是人们都那么说而已,塔尼斯并非以暴力占有,因为她既不挣扎逃脱也不认为那是受折磨,而是每每潜入水中她都咯咯地笑个不停。马尔蒂尼亚村的疯婆子不会游泳,看她踏着舞步沉到水下很是令人惬意。

贝妮希亚的奶头像烤栗子一样,这点大家都知道,圣胡安一带的栗子熟透了时就是那个样子。贝妮希亚的血液里总是燃烧着火焰,她从来不知道疲倦,从来不表现出厌烦。贝妮希亚长着一双蓝眼睛,在床上总是一副欢快、活跃的表情。贝妮希亚结过婚,对了,也许现在她还没有和那个制作木偶、半似女人模样的葡萄牙人离婚,此人常常到莱昂这边来;但是,她逃离了丈夫,住到自己家乡这边来了。

贝妮希亚的母亲是高登西奥,即帕罗恰妓院拉手风琴的盲人琴师的表姐。贝妮希亚·塞加德·贝拉步履矫健,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好像心中有什么高兴事儿似的。她母亲识字,也会书写;贝妮希亚则不会,常常发生这种情况,也就是在家庭境况走下坡路,而谁也无能为力时,这个家最后破产,只能找出几颗别人以前送的金豆子变卖掉维持生活,而现在很可能连一颗金豆也没有了。贝妮希亚的母亲叫阿德加,她手风琴拉得几乎和弟弟一样好,把波尔卡舞曲《凡菲内特》拉得有感情,有声色。

“说到底,我是维拉尔·德·蒙德村人,这个村子坐落在萨尔诺索山和埃斯巴拉多山之间,那里的孩子吃多少奶我都了如指掌。您,堂卡米罗,出生在一个整天吵架的家庭里,这会有报应的。您的祖父用棍子把佩得利尼亚河上的磨坊主人胡安·阿米耶罗斯活活打死了,之后他不得不离开家长达十四年,逃到巴西去了,这些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说到底,我是维拉尔·德·蒙德村人,这个村子就在西尔瓦博亚和利克贝洛过去一点点的地方,就是说翻过两道山梁,但是,我的亡夫,我是说西得朗·塞加德,他是卡苏拉克人,这个村子在波尔特利纳山脚下,和萨莫罗斯毗邻,但是两村居民几乎连招呼都不打,他们互不往来,看来这对他们无关紧要,他们就是不喜欢来往,甚至连上帝的意志都不放在心上。我把这些事讲给您听,是让您看到我这个人是可信的,我并不是外人,而现在到处都是坏人。如果我不发誓说我们之间有亲缘关系,上帝会斥责我的!您的祖父在伊莎贝尔二世时就去了巴西,想来已是百年以前的事了。您的祖父的风流韵事可真不少,请您原谅,人们都这么说,他跟玛内齐娅·阿米耶罗斯打得火热,玛内齐娅·阿米耶罗斯是胡安和另外一个我记不清叫什么名字的人的妹妹,可能叫弗朗西斯科,对,是叫弗朗西斯科,这个人只有一只眼睛,这并不是说他的另外一只眼睛瞎了,而是说他只长着一只眼睛,这只眼睛长在前额正中,生下来就是这样。您的祖父和玛内齐娅·阿米耶罗斯经常在宝沙松林的一个洞里鬼混,他们在洞里用干草筑窝,用木头烤腊肠吃、暖身子。一天夜里,玛内齐娅的两个哥哥在格拉维利尼奥河的拐弯处等着您的祖父,一个手拿砍刀,另一个手握铁棍,人们说他们要打死他,可是,您的祖父催马冲上去,把他们撞倒了。一只眼睛的弗朗西斯科扔下铁棍疯也似的跑了,但是胡安却面对面地站到您祖父眼前,两个人厮打起来。胡安照着您祖父的腰狠狠砍了一刀,可是,堂卡米罗,他个头儿并不高,却很勇猛,他不顾晕眩,抓起那个屁滚尿流逃跑的弟弟扔下的铁棍,把胡安打倒在地。人们说,给死者解剖时,发现他的肺部已惨不忍睹,简直变成了一摊水。那一棍打得很重!”

加莫索的三兄弟名叫罗克,他虽然不是修士,但是人们都叫他克梅沙尼亚修士,不知道为什么。克梅沙尼亚修士的那个“家伙”特别大,这远近有名,甚至在莱昂地区的朋费拉达都有人知道。克梅沙尼亚修士的“家伙”很可能和布西尼奥斯的圣米格尔教堂神父的“家伙”一样大,后者将在本书后面的章节中出现。旅游的人经过这里时,如果想让他们大吃一惊的话,常常带他们去观看卡尔加多依罗山坡上的修道院遗址——那里的羊肠小道清晰可见——以及罗克的那个大“家伙”。

“喂,罗克,把你知道的东西跟这两位先生讲一讲,他们是从马德里来的一对夫妇。喝一杯甘蔗酒吧!”

“应该喝两杯。”

“好吧,两杯就两杯。”

这时,罗克便解开带子,把那个“家伙”掏出来,于是这东西像狐狸似的吊到膝盖那里。罗克虽然已经习惯了,但干这种事时毕竟有些紧张。

“夫人,请您原谅,他很少让它这样曝光。面对不熟悉的人,更……”

罗克的妻子,也就是阿维拉依奥斯人切洛·多明戈斯,当丈夫让她分腿,准备干那种事时,她就在那“家伙”上套一块餐巾,不让它完全进去,以免伤了自己。

“我的老天!但愿上帝让我们这些女人忏悔,阿门,耶稣!”

阿德加对发生的事知道得很清楚,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守口如瓶。

“如果我们身上的血液都是一样的,您不可能默不作声呀!”

“我不能默不作声;先生,我也不想默不作声,我保持沉默已经很长时间了!喝杯葡萄酒,好吗?”

“好。太感谢了。”

看着那一串串雨点轻轻地落下来,真是别有一番情趣,而这一串串雨点不就是连祷吗?毛毛雨不紧不慢地洒落在田野上、房顶上和窗户的玻璃上。

“那些证件是我弟弟塞孔迪诺从卡尔瓦利尼奥法院偷出来的,对,应该说是书记员有意让他偷出来的。这个书记员是胡里安·莫斯特依龙,但是人们都叫他科戈索·德·马拉尼斯;此人曾在缉私队当过兵。因为我弟弟对钱看得并不很重,给了他五个比索让他去‘作恶’,又给了五个比索让他去‘行善’,也就是说给了他十个比索。杀害‘蛮子’的凶手已经死了,死了好久了,这事您比我知道得清楚,我就不说了。卡苏拉克的男人都是些出名的汉子,所以我们女人和他们处得很好,我是说维拉尔·德·蒙德和附近几个村子的女人,因为女人所希望得到的,归根结底是男人的爱抚。莫乔是从远处来的,对了,他的父亲,他们的家,在这儿已住了很多年,但他们是从远处来的,在我们眼里他们多半是马拉加台利亚人,但我不敢肯定,是的,人们都这么说,我不想骗您。如果您要我孙女安赫拉给您做女仆的话,要知道她才十二岁,还没有开始干女人的那种脏事呢。我将把那个已经死了的、杀害‘蛮子’的凶手的证件,还有皮靴都送给您,虽然不值几个钱,这我知道,但终归是个纪念品吧。我弟弟把烟草装在皮靴里,这样看上去很好玩;堂席尔维奥,卡瓦耶达的圣马利亚教堂的神父,对,他的亲戚圣者费尔南德斯就是卡瓦耶达人,有一天甚至这样对他说,如果不庄庄重重地把靴子埋掉的话,他就要进地狱。他根本没有理会这些话;我弟弟塞孔迪诺对地狱毫不畏惧,他想,与其说上帝是死亡和饥饿之友,毋宁说是生存和食物的保护者。再喝一点吧,天气太冷了。”

婊子儿子的第一个特征就是头发稀少,法比安·明盖拉的头发就很少,东一根西一根的。

“是什么颜色的?”

“听说随天气变化而变化。”

老四和老五,就是说塞莱斯蒂诺和塞费利诺,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们在奥伦塞神学院学习时就当上了神父,人们说,他们在品质上受到了良好的教养。人们把塞莱斯蒂诺叫做“玉米穗”,他在塔博亚德拉的圣米格尔教堂供职。塞费利诺则被称做“耗子”,曾在萨佩亚乌斯的圣安德亚安教堂任神父,这个地方属于拉依里兹·德·维加管辖,现在调到卡瓦耶达的圣马利亚教堂去了,接任已故的堂席尔维奥;卡瓦耶达属于皮尼奥尔·德·塞亚管辖。

是的,看着雨不停地下也是一大乐趣。雨点滴滴答答,冬天下,夏天下,白天下,夜里下,雨点打在田野上,滴在罪恶上。雨为男人而下,为女人而降,为牲畜而落。

为亡灵弹奏玛祖卡对“蛮子”巴尔多梅罗不能正面顶撞,因为他像萨古梅依拉山上的野狼一样凶残;他的二弟“魔鬼”塔尼斯憋着气能把一个彪形大汉高高举起来;他的三弟克梅沙尼亚修士,或者说罗克,有些羞怯;他的两个孪生弟弟“玉米穗”塞莱斯蒂诺和“耗子”塞费利诺唱弥撒,这一点谁都知道,他们的棋术很有造诣。“玉米穗”是猎手(猎兔子和花颈鸽子),“耗子”是渔夫(打带鱼、鲃鱼,有时走运能打到鲈鱼)。除此以外,他还有四个兄弟。

阿德加是个举止谨慎的人,但是待人慷慨大方,年轻时一定热情奔放,性欲强烈,喜欢聚会。

“据说我的亡夫和另外好几个人,一共有十二三个,也是杀害‘蛮子’的那个已死的凶手杀害的,人们都说那个狗娘养的,请您原谅我用这个词儿,简直和猎枪结下了不解之缘。我对这件事知道得不很确切,但是那个死鬼被杀时,我在奥塞依拉皇家圣玛利亚教堂的耶稣像前为他点燃了一支蜡烛。有的人死了令人悲哀,但是也有的人死了却叫人高兴,您说是不是?还有的死人令人望而生畏,比如淹死的人,得瘟病死的人,而另外一些人则让人忍俊不禁,特别是那些吊死的人被风吹得来回摇动时。我小时候,在宝沙·德·丰多看见一个吊死鬼,小孩子拉着他的双脚打秋千玩,而他却没事儿似的;民警来了以后,把小孩子都赶跑了。法官先生十分严肃,是个谨慎的卡斯蒂利亚人,名字叫堂莱昂,对于开玩笑的事绝对不能容忍,这我记得很清楚。现在,风俗习惯都变了,变化真大呀!”

拉萨罗·科德沙尔的形象还没有从人们的脑海里消失。阿德加是唯一一个了解那些事情的女人。一天夜里,他从卡布莱依拉下来,一边唱着一边往下走,拉萨罗·科德沙尔总是唱歌,他外出时唱歌,返回时也唱歌。他走到格鲁斯·德尔·齐斯克时被一个汉子截住了。

“我一个人,您也是形单影只。”

“走开,我可不想吵架,我走我的路,碍您什么事?”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了起来,后来竟然互相抡起了棍子,你打我一棍子,我打你一棍子,打了一百甚至两百棍子,拉萨罗·科德沙尔把那个人打得直不起腰来,后来又把他的两手反绑在身后,并且把他本人的棍子插上,放他回去了。

“走吧,回去让你夫人解开。往后再别和老实人打架了,记住这个教训。”

当时,还能看见那座山界;若不是因为那个摩尔人下毒手,那座山界永远不会消失。在这儿,无花果树长得不好;我如果是个大富翁的话,一定找个无花果树长得茂盛挺拔的地方,买上一百棵以纪念拉萨罗·科德沙尔,这个小伙子很有魅力,让每一只鸟儿都吃到无花果。很遗憾我没有钱,什么事也做不成,不能到外边见世面,不能给女人买金银首饰,不能买无花果树……你不会拉小提琴,又不会吹口琴,所以每天下午都在床上度过。贝妮希亚简直像头听话的母猪,你让她做什么,她从不说一个“不”字。贝妮希亚不识字也不会拉手风琴,但是她年轻,会煎蛋饼,心情好的时候也会让人高兴,她的两个奶头像栗子一样香甜,个大而且坚硬。阿德加对有多少人吊死记得再清楚不过了。

“布西尼奥斯的圣米格尔教堂神父的傻儿子,也就是彼杜埃依罗斯那个大笨蛋,不是自己上吊死的,而是作为试验被人吊死的。布西尼奥斯的圣米格尔教堂神父名字叫堂梅列希尔多·阿格列克山·芬特依拉,以身材魁梧、四肢发达而远近闻名;堂梅列希尔多的那个‘家伙’耸起时,但愿上帝原谅我!就好像长袍下面支着一根松树桩子。神父先生,您这个样子去哪儿呀?鬼乌龟,我看看教民们能不能帮我弄软了!(如果和他搭话的是女人,他则称呼鬼婊子!)请您原谅我,堂卡米罗!您听我说,我想给您弄点腊肠尝一尝,我劝您多吃腊肠,腊肠是补身子的。我的亡夫西得朗浑身是劲,就是因为他把腊肠整根整根吞下去;我告诉您吧,杀害我亡夫的那个死鬼,如果不是像宰杀狐狸那样杀害我亡夫的话,根本杀不死他。您一定会说是从他背后下的手,没让他看见;如果让他看见的话,那个死鬼和帮凶一定会远远地逃离他。”

布西尼奥斯的圣米格尔教堂神父简直被苍蝇包围了起来,这也许是因为他身上有甜味的缘故吧。

“他不讨厌苍蝇?”

“当然讨厌,但是他能忍受,不然,有什么办法呢?”

“活宝”在加莫索兄弟中排行老六,他叫马蒂亚斯,对纸牌算命术略知一二,也会玩杂耍。马蒂亚斯曾在奥伦塞的圣母玛利亚教堂当过看守,但是,后来他的头脑变得聪明一些了,便到卡瓦利尼奥的“安息”棺材厂工作,日工资很高。“活宝”很活泼,跳舞有节奏感,唱歌声音动听,从不走调,玩台球总是赢(有时一连几个月赢到一千比塞塔或更多)。“活宝”风趣诙谐,经常用德国人的声调讲“傻蛋和精灵”的故事。“活宝”是鳏夫,妻子普利妮亚死于肺病,据说是巫婆传染给她的。普利妮亚是老大的妻子洛利妮亚·莫斯克索的妹妹,她们家里的女孩子都活不长,还没有满足丈夫的要求就一个个死去了。

“一定弄得家破人亡了吧!”

“还不至于,影响不大。”

阿德加去拿腊肠,她还想再弄些白酒来,阿德加的腊肠和白酒都是上乘之品,营养价值很高。

“他们拿彼杜埃依罗斯那个大笨蛋做了试验,又拿我的亡夫做了试验,不过是用另外一种方法;坏人总是有的,只是在战争年代有些人更坏罢了。上帝一定会惩罚他们的,事情不能就这样继续下去;他把许多坏人招了去,安详地死在床上的人不多。您已经看到了杀害‘蛮子’和我亡夫的那个死鬼的下场。他杀人太多了,太多了,他最后也没有活下来;血债要用血来还。您比我知道得清楚,您如果不愿意,那就别说出去好了,那个杀害‘蛮子’和我亡夫的死鬼后来被他的亲戚圈了起来,最后淹死在宝沙·德·加戈水泉里,我其实也没有必要讲这些。人们都把罗莎利娅·特拉苏尔费叫做疯婆托拉,因为她不知道羞耻,而且向来如此。罗莎利娅·特拉苏尔费解开衣领,把两个奶头露出来,对那个到处杀人的死鬼说道:‘过来,吃一口吧,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们要的是活下去。’而她现在是这样说的:‘那个死鬼吃了我的奶头,这是真的,他还吻了我身体的其他部位,但是我活了下来,另外,我洗得干干净净,把奶头洗了,把下身洗了,甚至把意志也洗了。’听她讲述这些,真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