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去吃辣的地方找好了。”
看得出,他并不在乎南的爱理不理,“对于性呢?”
“一种对自己身上虚空的堵塞,对女性而言。一种对多余部分的妥善安置,对男性而言。”
“家庭怎么看?”
“出于对不断失去的恐惧和对自己掌控的不自信而抓住了另一个这样的人,这两个人的任何不满足都有可能靠一个新的生命来完成。”
“你这样认为?”
“是,你仔细想想看,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我希望能了解你。”
只是了解了又能怎样?当脐带只能提供这么多的时候,人就和脐带断开了。南对着屏幕叹了一口气,她反问,“你觉得人可以被了解?可以做到水乳交融?”
“人与人的确不可能水乳交融地了解对方以及水乳交融地相处,但不能因为这个就说人注定孤独。一个人与另一个人交流的目的是什么?不妨可以理解成消除孤独。就像当年叫上帝的那个人创造了亚当不够还要创造一个夏娃一样。所以与人交流时,只要其中一部分两人有某种契合甚至只要有个人在听你讲话,你就可以不孤独了。”
上帝从亚当身体里取出一根肋骨的初衷是消除他的孤独。让他们做爱呢,也是上帝的本意吗?南闭上了眼。
7
2007-02-12 16:14:00
南:我觉得做爱是背离上帝本意的,因为性器官离大脑太远了。
贾纯:离得远就是背离上帝本意?那脚离得可更远。
南:我的意思是,肉体容易满足,大脑容易厌倦。
贾纯:结果都一样。没有肉体的放纵,就没有大脑的控制。
8
我知道冬天快要过去了,因为农历新年的鞭炮声已经此起彼伏了好些天,光秃秃的树枝上,红色纸碎挂得东一条西一条。鞭炮响起的时候我似乎看见了玉珍的背影,她坐在床上,脸向着窗外。那时窗外的小树刚刚栽下没多久,天又黑得早,玉珍应该看不见什么好看的风景。
“你是不是想认识我?”是女孩拿着手机在对谁说话。
“我当然是,但我知道你没这个意思的。”一个男人的声音。音量拔得很高,把女孩紧握手机的右手,从耳朵边震开了好几公分。
“如果真的是,你答应我几个条件吧。”
“说说看。”
“今天是情人节,我心情不好,想放纵自己,想试试一夜情。只是打发时光杀死寂寞而已。没有爱,我也不需要。”
女孩关上手机。她的头越来越低,抓住手机的右手软软滑下,左手捂住脸。
一动不动的她慢慢融入窗外的黑暗夜色,渐渐模糊了周身轮廓。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
玉珍抬起头,冲着门外问了声,谁啊?她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有点有气无力。
是我。一个女人的声音。
玉珍身子抖了抖,她用左手撑住前额。她的眼睛是紧闭着的。顿一顿,分开五指,用力向后梳头,手指的力量推动了她的头颈往后仰,她张开了眼。
一个体态极其丰腴的女人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后,又用手推了推。她全身的肉都随着她的步子晃动着,看起来就像一个人形的皮袋子里盛满了水。
玉珍垂着头垂着手,站在门边的角落里。
女人款款走到床边,看了看床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她伸出手,缓缓抚着被面,突然用力揪起一块,久久没有松手。
“过来,坐我身边。”她并不回头,手却松开了。被揪起的那团被子皱皱地耸在那里。她皱了皱眉,掉开眼,侧身坐下。
“不,太太……”
“过来。”
从门外射进一束晕黄的光,女孩站在门边,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和之前的那个男孩儿差不多高,但是看起来要更壮些,声音却很不一样,平平的声波在我的身体里直来直去,就和我身上的线条一样,没有任何起伏。
“你就是南?”男人走近女孩,“你怎么那么瘦啊,”说着,他试图拉起女孩的手。女孩不出声,身子往后退了退,躲开了。男人伸出去的手抓了抓自己的头,“那么晚了,怎么不开灯?”
女孩的身子晃了一下,双手往上抬了抬,又轻轻放下,“对不起,算了。我心情不好,乱说话了。我很爱一个人,不过他已经离开了我,并且交了新的女友。他曾经答应过,决定结婚的时候,还是会来找我。但是,这遥遥无期的许诺,让我要发疯……”
“这需要自我调整,我知道被爱折磨确实很痛苦。”
“我们,还是算了吧。今天是情人节,我一时想放纵一下。现在我觉得这样不好,守着寂寞爱一个人,我还是愿意这样。对不起。”
“你这样等下去,很可能还是悲剧。”
“我知道,所以我努力要做的事就是麻痹自己的想念。”
男人转身,手贴着门边摸索了一会儿。“啪”的一声,灯亮了。
他站在原地,四周打量了一圈,好一阵不出声。
抱紧胳膊靠在冰箱上的女孩抬起了头,她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去,发现他正凝视着窗下那张堆满衣物的、凌乱的大床。她的脚跟不出声地往后退了小半步。现在她靠在了墙上,隐进了冰箱一侧的暗影里。
男人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拉开外套拉链,两只手插进两边衣兜里。过了一会儿,他伸出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说说话吧。”
女孩从暗影里走了出来。她站在沙发旁,挺直的背这会儿有些软塌了下去,平日里清晰的眉眼呆滞地挂在脸上,失去了生气。她仍旧抱着胳膊,穿的毛线外套有些大了,晃晃悠悠的,袖子管往胳膊肘那儿滑了一小截,露出她细瘦的手腕,以及向外明显突出的腕关节。
“你一个人住这里?”
女孩眼睛看着地板点了点头,“他和我一起住过的,我不想搬。”
男人似乎觉得有些冷,重新把外套拉链给拉上了。他看看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女孩摇摇头。
“挺晚了,现在是二十三点十八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你和我在一起。他呢?你想过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女孩换了一个姿势站,身体重心从左脚换到了右脚。
“你怎么就那么瘦呢,这么细的胳膊,一拗就断了……你一直都那么瘦?”女孩摇了摇头。
“那他知不知道?……女孩子,还是稍微要有点肉的……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酒?”
女孩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只有‘尖庄’,他喝剩下的,你要不要?”
男人点点头,不作声。她从冰箱旁的碗橱里拿出一小瓶白酒,递给他。他的手盖住了她拿瓶的手,“你的手真漂亮啊,那么细,那么白,那么小……”女孩薄薄的面皮绷紧了,鬓角边淡淡的绒毛一丝一丝,看得很分明。酒瓶开始微微晃起来。
“你的脚一定也很小,很白……我说得对不对?”他的手从她的手上滑开了,握住了瓶子。女孩往后退了半步,看着他,眼神有些定漾漾的。
“女人最好看的部位在哪里,你知道吗?”男人说着,拧开瓶盖闻了闻,“这酒开了有日子了吧,香味全跑掉了。唉,什么东西都搁不久……”
女孩拖着步子来到床边,在床沿坐下了。
男人起身走到她身旁,和她隔开一些距离,也在床沿坐下了。两个人谁都没看谁一眼。他只用小半个屁股挨着床沿,两条腿伸得长长的,上半身体的重量借着两只绞在一起的手,整个匍匐到了膝盖上。
“你一定觉得我很色是吧。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性。我觉得性骗不了人。高中时我谈了第一个女朋友,我们彼此摸索,后来还是她帮我找对了地方。我还记得,那是一个春天的下午,我们逃了两节自习课,在我家里。春天,外面很暖和,可是脱光衣服后还是觉得冷。我撑在她上面,握着我那东西,却不知道该把它塞进哪里。瞎碰瞎捅,忙乎了很久。虽然脊背丝丝地冷,可额头上还是出汗出个不停。她在我身子下面,顺着我手势微微扭动。我知道有时我用得力道猛了些,但她却始终一言不发。就为这个,我这辈子都感激她。后来我泄气了,我趴到她身上,把头抵在她肩窝里。就是这时候,她握住了我的,把它抵到了一个凹塘里。柔软、湿润、杂草丛生。那种心情,怎么说好呢?就是找到了组织的感觉。”
女孩的脚从拖鞋里轻轻举到了床上,两只手抱着膝盖,小小的脑袋搁在上面,垂了头听着。她的左手滑下去,将堆在床上的衣物往墙边推去。床上留出的空大了些,她也换了个姿势,靠在床架上,随手拖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
男人伸手蒙住了脸,“其实我有一份不错的工作,结婚也已经三年了。不过我老婆性冷淡,但我还是很爱她,可就是难以忍受生理压力。我只能如此的。好了,衣服没了,是不是很难看?”
女孩沉默了一会后说,把灯关了吧,挺刺眼的。说着把脸慢慢扭向了窗外,她细长的颈子上,青筋鼓鼓的,扭在一起。
玉珍修长的手上,也鼓起了这样的青筋。
丰腴的女人不知不觉已经挪到了她的身旁,左手搭在她肩上,右手指尖轻轻搭在了她粗布衣裳最下面那颗盘纽上。她抬起头,女人的眼神正候着她,似笑非笑地。
“我好奇,我就想看看,你怎么就让他乖乖地、跟只猫儿似的趴在那儿了。”
玉珍的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得和床头柜上的蜡烛一样黄蜡蜡了。
女人的手指很灵活,纽在她的手下一颗两颗地滑开了,露出一线粉白的皮肤。女人解开第三颗纽的时候玉珍抬起了右肘,堪堪架开女人尖尖的指。
女人的指尖点一点,“怎么,你能让他看,就不能让我看看么?”说着话,第四颗纽也开了。玉珍的手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骨头节子,跟摊肉似的软软瘫在了膝盖上。
一对水蜜桃子般浑圆包儿突突了出来。
“你这儿的颜色可真够深的,都快跟桑葚一个色了。”女人用指肚掂捻了几下,“哎,说到桑葚,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东西放不久,搁阵子就烂了……你说,男人怎么就喜欢你这种墨墨脏的东西呢?”
垃圾车开走以后,牛奶车发出了清脆的铃一样的碰击声。我知道,再过一些时候,天就会亮了。这段时间,是最寒冷的,也是最安静的。
男人仰面躺着,手脚摊开,似乎整张床都是他的。
女孩的身子蜷缩在男人手脚间的空隙里,脸冲着墙,呼吸平缓而均匀,我想她已经睡熟了。
被子松松地抖开,盖在两个人身上。
他没有像男孩那样,抱住她,把她的头压到自己胸前,用手指轻轻梳理她的发。那时他们刚刚盖上一条厚被子。女孩说,你别碰我,我脚冷。男孩一把把她搂进怀里,他把嘴唇贴在她耳朵边,傻瓜宝宝,我不怕冷,来,我来焐,一会你就暖和了。
也许现在,她不觉得冷了,也许一个人有一个办法。不管怎样,她睡着就好。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9
南觉得眼前亮亮地难受,就翻一个身,甩出去的右臂和搭上去的左臂一前一后碰到了另一具身体。触觉触动了昏沉的大脑开关,她一下子醒了。那种醒,是闪电“哗”地从空中斜劈出的一道亮光,照亮了才发生过的前一个黑夜,轰隆隆的雷声却还没有到。大脑开始运转,渐渐提上了速度。虽然她已经有意识地采取快进,细节却仍是一个不漏地展现。终于到了头,她睁开眼,看着身旁的男人。
男人已经醒了,一只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
南看了他一会儿,从她翻过身来她就一直这么看着。她没有移动过自己的头部,所以视线只局限在男人胸部那一块。男人的乳头强行进入南的视线,那是非常黯淡的两点褐色,晕出两轮浅暗底子。她盯着它们看,并不打算变换姿势。她发现自己并不记得西的身体,她清楚地记得他的脸、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和他的语气,甚至他要她时的姿势和节奏,但是她不记得她曾经注意过他的乳头。眼前的这个男人,她要记住的就是这对乳头,然后把它们嵌到西的身体上。她要把西完完整整地拼出来,不少一丝一毫地属于她。她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有一瞬她甚至觉得男人的右乳头在往下滑,一直滑到了胳肢窝那里。她想也不想就抬起了搭在他身上的左手,一把罩了过去。
男人的身体动了动,他把视线从高高的天花板上收回来,落到了南的身上。
“醒了?”
南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身体就这么平行地移了过去,偎到了男人身旁。
男人换了只胳臂枕到头底下,空出来的手一下一下抚摩南光滑的背脊。
“现在天亮了,我也该走了,最后跟你说个故事吧。你知道‘一夜情’的来历吗?”
10
男人从床上坐起,拣起堆在脚跟的衣服有条不紊地穿着。女孩抬了抬上半身,似乎要跟着坐起来,男人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
“你起那么早干什么?再多睡一会儿吧。”
穿上内衣后男人开始套高领毛衣。领子似乎很紧,男人拉扯了一番,才重新把脑袋露出来。从前的那个男孩从来不穿这种式样的毛衣。他的衣服总是宽宽大大的,领子也是松松垮垮的,所以穿起来也不怎么费力。
现在男人开始束皮带。他背对着女孩,语速很缓慢。“以后别再找像我这样的人了。你是个好女孩子,重新谈个恋爱吧,对你有好处。”
他的动作挺快,转眼就穿整齐了,走到门边。“还有,把房间好好收拾一下吧,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就索性换一套房子,整得舒舒服服的,心情会好很多。你还小着呢,对自己好一点。”说完他拉开门,门“喀哒”一声合上。
门“喀哒”一声合上了,丰腴女人身上的香气仍在房里弥漫,玉珍打了一个冷战,又打了一个。她重新解开女人临走时替她仔仔细细一颗一颗纽好的琵琶纽。蓝花上衣的前胸有两块地方和肉牢牢地粘连在了一起,撩了几撩,没撩开。她把眼闭上了,一只手从衣服底下伸进去,按住自己一边乳房,一只手抓住衣服用力往上一撕,衣服起开了。她的嘴咧开一道口子,往外直“咝”气儿。另一边的衣服也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