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草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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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上帝生活在大自然中

如果有人想寻找上帝却找不到,我向他提的建议是——到野地里寻找吧,上帝生活在大自然当中。

上帝喜欢大自然吗?是的。上帝如果不喜欢大自然,地球上就没什么值得他喜欢的东西了。况且——我们以渺小的人类的思维推理一下——假如上帝也需要一座休息的房子,需要一处院落的话,那里应该有树和树荫、花朵和泉水,有小鸟鸣唱以及松鼠鬼头鬼脑地爬到树顶上。那里的空气好一些,河流没有污染。这个地方在哪儿,叫什么?我们不必猜它的地名,比如泰国的清迈、美国的贝格力溪谷,它只是大自然而已,是自然的一小块。上帝不超重,不需要占用过多的土地。

反过来说,上帝生活的地方不会是上海,也不在杭州或广州。上帝难道会住楼吗?坐地铁倒出租车上天堂开会,不会吧?在有楼盘的地方,大自然正在灭绝。我在北京一个叫马兰里或马里兰的地方住过几天,这儿有一条河,而且有哗哗的流水声,月亮照在河里的落叶上蛮诗意。天亮了,我跑步发现这条河像蚯蚓一样被截成几段,截断的地方填土造出了房子。截河的地方之一盖着我正住的宾馆,它不是一般单位,我们姑且把它叫作据点吧。河原来活着的地方,现在是别墅或宾馆、会所或会议厅,平时没人,偶尔有人开开会或打打球。

被截断的河已经死去,所有死的东西都发臭。这条被截成池塘的河正在发臭,哗哗的水声从何而来呢?是一个伞形的喷水器把水抽出来再喷出去。这地方没有上帝,只有流浪猫和在草地上双脚一起蹦着走道的花喜鹊。

如果有上帝,他一定不年轻了,没听说上帝年轻。我觉得上帝的年龄应该比圣诞老人还大一些,之后他的年龄不再添加。“天增岁月人增寿”,这话说的不是上帝,是我们,上帝到一定程度不再老了。身体健康、目光明亮、头脑清晰的上帝不喜欢住在城里,他喜欢乡村。但乡村正遇到一些陌生可怕的生物学名词,譬如血铅量——人血液里的含铅量超过阈值,血铬量、血钼量。俄罗斯海关经化验退回的中国大米、小麦、荞麦的铬量和铅量都超标,用来喂牲口都是一种残忍。中国烟草总公司回应中国烟草重金属超标的质疑时说,烟草不会比粮食所含的重金属更高,因为农作物生长在同样的土地上。种这些烟草和粮食的地方不会有上帝,尽管那里也叫乡村。

森林减少、草原荒漠化、河水断流、石山刷绿漆冒充青草,城市太逼仄了,上帝到哪里生活呢?故宫爱招小偷,不能住。哪儿还能住?我觉得上帝那么聪明、那么朴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可以变身一只鸟,在屋檐或电线杆上过夜。没听说有人到屋檐和电线杆子上骚扰住客,那里清静一些。上帝还可以变身甲虫,到北京或广州的植物园住一个夏天,那里跟大自然差不多。如果上帝在各地警卫局有熟人就好办了,省会城市都有安排大领导下榻的宾馆,归警卫局管理,那里才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