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下扬州人士。”冷玉堂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这年头双方说话,女人坐着,男人站着,怎么说都是矮人一等。
“扬州,好地方。怪不得冷公子也喜欢琼花楼。”黛玉淡淡一笑,低头吹着茶沫。
“王妃若是喜欢琼花楼,今日在下愿意做东,请王妃去琼花楼一品家乡之味。”
“这就不必了,本宫若是想尝尝淮扬菜,可以叫自家的厨子去做,或者,本宫要去吃饭,也自然有银子付账。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本宫于冷公子不过是一面之缘,怎能让冷公子破费?”
“王妃说哪里话,区区一顿饭,怎么算得上是破费?”
“冷公子一口一个王妃的称呼咱们王妃,也算是个明白人,只是这国法礼仪,难道冷公子一点都不懂吗?”秋茉被黛玉看了一眼之后,上前开口,这丫头竟然一点也不怕冷玉堂,敢直直的跟他对视。
“喝!这个小丫头好凌厉的口舌。”冷玉堂讪笑,却不去接秋茉的话。
“再厉害的口舌,也没这位公子胆量厉害,见着王妃不行国礼,那是欺君罔上的罪名。看来不是奴婢的口舌厉害,是公子的脖子硬呢。是不是想着,我们王府护卫的刀,都是木头做的?”秋茉毫不相让,句句紧逼。
“在下原也是无意间路过这里,与北静王妃偶然相遇,不过是叙叙同乡之情,这与国家没什么关系吧?”冷玉堂看着黛玉,而黛玉只是淡淡的坐在椅子上品茶,似乎对秋茉和自己的话充耳不闻。全然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好清傲的女人!冷玉堂心中一凛,着实有些气恼。
“左右护卫,王府真是白养了你们!”秋茉冷声一喝,黛玉身边的两名护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把手搭在冷玉堂的肩膀上。
冷玉堂不过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他再冷漠,再狂傲,再自以为是,也不是北静王府那些护卫的对手。这些人可是刀光剑影里走过来的。
两个护卫手上一用力,冷玉堂便有些撑不住了。但他向来是一副死倔的脾气,此番护卫用强,让他跪拜黛玉,却激起了他心中的那股仇恨。于是他硬硬的挺着膝盖,说什么也不跪下。
“你既然知道本宫在这里,还硬闯进来,那就应该明白见了本宫应该如何做。”黛玉微微抬头,看着因为肩膀承受重大压力而面色惨白的冷玉堂,淡淡一笑,“上次在琼花楼,你实在是有些放肆。不过本宫不怪你,那时你不知道本宫的身份,孟浪一下,过去了也就无所谓了,大不了本宫扔掉那件被你抓过的披风,也就罢了。可这次……”黛玉没有说下去,只是低着头,慢慢的品茶。
“这次在下明明知道坐在面前的,是北静王妃,可还是不能下跪。”冷玉堂的额角渗出了汗,跟在他身后的下人看不下去,已经把剑怒张,要上来跟护卫拼命的样子。而林彤等人和丫头们,已经把黛玉围好,时刻准备着用自己的身子替主子抵挡。
“哦?不能下跪?冷公子可真是好气势!”黛玉冷笑,“难道冷公子的身份也贵不可言,乃是皇亲国戚,封号爵位在我之上?”
“在下一介草民,既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公侯世家。”
“那冷公子就是心存谋反之意了?”
“哼,本公子向来只跪有本事的人,绝不屈尊权贵!”冷玉堂被黛玉逼得紧,这句话脱口而出,丝毫没考虑后果。
“有本事?”黛玉修长的眉毛挑了一条,嘴角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那么,冷公子可不可以列举一下,当今朝野,那个算是有本事的人?”
“在我冷玉堂的眼睛里,有本事的人,还没有处世!”冷玉堂的脖子硬挺着,他不发话,他的随从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这是不是自家的地盘,人家还是堂堂王妃,万一有事,自家主子可是要吃亏的。
“好!”黛玉把手中的茶杯交给边上的丫头莲籽,便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推开挡在一侧的秋茉,朝着冷玉堂走了两步,然后盯着冷玉堂的眼睛,缓缓地说道:“冷玉堂,你以为你装出这样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大家便都会怕你了?你冷如冰霜也好,你狂放霸道也好,你不屑朝廷,不服管束也好,但愿你不要狂妄到不自知的地步,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林黛玉不跟你计较。这绾苏楼以后还是姓林,却是我林黛玉的林。你若是还像原来那样对这铺子下黑手,可要给我小心了。”
“哼,王妃这话冷玉堂不明白。冷玉堂有什么不小心的?若是冷某果然不小心,早就化为烟灰,飘散无形了。”
“好,既然你很小心,那么以后见了官家,记得要行礼。”黛玉神色一冷,侧目看了一眼护卫,其中一个护卫得到黛玉的暗示,猛然出脚,照着冷玉堂的腿窝踹了一脚。冷玉堂不防备,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冷玉堂身后的随从便冲上来,而黛玉这边,另外两名护卫也早就迎上去,挡住冷玉堂的随从,压着冷玉堂的护卫便抽出随身的佩剑,压在冷玉堂的脖子上。
“很好,冷玉堂你很有胆量。你信不信,本宫一声令下你立刻就会命丧黄泉?”黛玉冷冷的看着这个男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不服的,狂野的,仇恨的目光,其实黛玉一直在想,自己到底是何时立下了仇家,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诞无礼愤恨怨毒?
冰冷的剑锋压在冷玉堂的脖子上,恍然间他又回到了那个逃亡的日子。那天他被老管家背着从家中跑出来,死亡之神在身后紧紧跟随,那时的绝望和恐惧让他喘不过气来,甚至想着,还不如就此死掉,也好摆脱这种心悸的,压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