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心想此时也只好这样。若黛玉的玉佩是他人转增倒也罢了,若真的是太后亲赠,那自己在兴师问罪,可就是欺君之罪。于是也点点头,吩咐紫鹃道:“好生伺候姑娘,若有闪失,仔细揭了你的皮!”
紫鹃忙答应着,扶着黛玉慢慢离去。
“老太太,媳妇瞧着大姑娘越发的瘦弱了,许是这几天奴才们伺候不周的缘故,想紫鹃那丫头虽然还算细致,总归年龄小些,如今王嬷嬷也不在大姑娘跟前,不如再拨几个人过去服侍,以免大姑娘凡事不顺心,连个调停的人也没有。”王夫人看着黛玉消瘦的身影出了屋门,若有所思的说道。
“嗯,你的话很是,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贾母此时心力憔悴,那里还管得了这么许多,南安太妃是那么容易得罪的主儿吗?那可是太后的亲妹妹呢。
“老太太累了,鸳鸯,快扶着老太太去榻上歪着,琥珀,拿了美人拳来给老太太锤锤腿。”王夫人见贾母这次破天荒的没有反驳自己的话,一时又殷勤起来。
“你去忙你的去吧。我也要歇一歇。”贾母摆手,让王夫人退下,便自己扶着鸳鸯的手往内间歇着去了。
黛玉和紫鹃等人刚回潇湘馆不大会儿的功夫,连口气还没喘匀实,便听门口有人说道:“奴才们给林姑娘请安。”
“这是周嫂子吧?”黛玉眉头一皱,心中一股愤懑之气涌喉间,话语之中便带着几分怒气,“请安的话我可不敢当,若是太太有什么吩咐,请周嫂子尽管说。”
“奴才们不敢当,只因太太想着姑娘的奶妈王嬷嬷出去养病了,姑娘这里少个可靠的老人伺候,索性奴才闲着无事,便过来照顾姑娘几天。”周瑞家的一边说,一边对身后的四个婆子道:“还不给林姑娘磕头?”
“奴才给姑娘请安。”周瑞家的身后四个婆子全都是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看上去像是粗使的,黛玉素来不跟这些下人计较什么,所以也不知他们的姓名。
“嗯,起去吧,我这里屋子小,站得人多了,索性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紫鹃,叫人收拾屋子,让几位大娘住下。”黛玉说着一摆手,转身歪倒在榻上,回身向里,不再多看周瑞家的等人一眼。
周瑞家的倒也不多话,带着四个婆子便出去了。潇湘馆的下人房里,周瑞家的俨然是半个主子一般,支使这个,支使那个,把紫鹃雪雁两个丫头之外的婆子丫头们使的团团转。紫鹃心中气恼,但又不敢当面反驳,只气得自己躲在角落里掉眼泪。
雪雁则不听那许多,只依着从前的规矩行事,黛玉的一应饭菜药汤,全部细心调停,不准别人假手一下,更不许周瑞家的凑前。如此雪雁小丫头更加劳累不堪,所幸她从小身子强壮,除了劳累之外,倒不觉的怎样。
周瑞家的在潇湘馆服侍了一天下来,也觉得周身疼痛,看看天色已晚,正嘱咐了婆子们一些话准备家去,却听院门一响,宝玉一脚迈了进来。
“周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宝玉进门瞧见周瑞家的,忍不住慢下了脚步,周瑞家的是太太的陪房,素来是太太的耳目,这谁不知道?
“唉哟哟,我的二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林姑娘刚吃了饭,已经睡下了,你在外边忙了一天,怎么不回你的屋子去歇歇儿,反倒跑到这里来打扰林姑娘?”周瑞家的见了宝玉,自然又要上前劝说几句。
“啊,我正是从怡红院来,因要问林妹妹借两本书,又怕丫头们说不清楚,索性吃了晚饭出来走走,周姐姐忙了一天,早些回去吧。”宝玉忙推开周瑞家的,转身往黛玉屋里走去。
周瑞家的无法,只得狠狠地瞪了黛玉的屋门口一眼,轻声啐道:“果然是狐媚子霸道的,就知道勾引小爷!”说完便欲转身离开,不想背后有人说话,却把她吓了一跳。
“周大娘!”雪雁手中拿着一个小帕子,里面似乎是包着什么东西,立在夜色里,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周瑞家的,一句话也不多说,便把周瑞家的看得心中发慌。
“雪雁姑娘,林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周瑞家的正担心自己刚才骂的话是不是被人听见了,所以一脸讪笑看着雪雁。
“大娘刚才说什么呢?雪雁倒没怎么听真切。”雪雁那样似笑非笑的看周瑞家的,眼睛里隐含着深深地怒气,这该死的女人,竟然骂姑娘狐媚子霸道。明明是宝玉自己三天两头的往这里跑,她们却把罪责怪在姑娘头上!
“哟,我哪有说什么?想必是风吹竹叶,姑娘听错了?”周瑞家的依然讪笑,刚才原是她劝说宝玉不听,心中郁闷一时说漏了嘴,这种话若别说老太太,便是雪雁这小蹄子认真闹到太太那里去,自己恐怕也讨不了什么好处。
“最好是风吹竹叶的声音,或者说是谁放屁的声音,周嫂子是服侍太太的人,太太是大家出身,最懂规矩的。这暗地里辱骂主子的罪名,可是不小呢。”雪雁淡淡一笑,把手中帕子包着的十两银子递出去,接着说道:“姑娘说,难为周嫂子忙了一天,这点银子给周嫂子吃杯热茶去。”
周瑞家的原听见雪雁骂自己心中还有怒气,但听到后面有银子拿,待接到手中一掂量,大大的银元宝足足有十两,便又满脸笑了起来:“伺候姑娘是奴才们应该做的,怎么敢要姑娘的赏?”
却说宝玉进了潇湘馆,也不顾周瑞家的提点,便沿着游廊一路进了黛玉的屋子,恰好看见黛玉正歪在榻上看书。于是自己挑帘子进去,对着黛玉微笑道:“妹妹看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