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太妃被太后几句话打发出来,走在寒冷的北风中,自觉的没了什么主意,于是心一横,便要直接去求皇上。
皇上此时正和水溶坐在清华殿的暖阁里,一边品茶一边议事,南安太妃一进宫,他们便得到了消息。皇上说太后必然干涉此事,水溶说太后不会,相反,南安太妃有可能破釜沉舟过来求皇上恩典,请皇上想好如何打发她。
于是皇上和水溶便悄悄的打了个赌。彩头就是水溶要在过年的时候休息十天。若是皇上赢了,水溶不许休息,若是水溶赢了,便准他休息。
然皇上到底是输了。没到半个时辰,便有太监来报,说南安太妃哭哭啼啼往清华殿这边走来。
水溶便笑道:“皇上原来不一直存着一个疑问吗?今儿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问个明白。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皇上一愣,略一沉思,便明白了水溶的意思,于是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换了一副冷漠阴狠的表情。
“皇上,臣先告退了。”水溶知道,事关皇上的身世之谜,自己还是少知道的好,趁着南安太妃没来,他赶紧的离开。
皇上点点头,也不多留水溶,水溶便退出暖阁,匆忙离去。
黛玉坐在熏笼旁,听完了林彤的回话,然后看着手中大观园的房契地契,无奈的笑笑,转身交给紫鹃:“收起来吧。其实我真的不想要这个园子,不如折合成银钱的好。”
“主子若是不喜欢那园子,奴才等开了春儿,便张罗着卖掉。许是能卖个四十五万两银子,虽然亏了些,可皇上只能如此,她们早就花的亏空了。如数奉还是不能了。”
“算了,还是别卖了。留着吧,沐晖兄也快回京了。你们去把那院子收拾一下,过年便都搬进去吧。平日里你们都是住在店铺里,也委屈了这些年,总该敞亮敞亮了。沐晖兄在京也没个像样的府邸,以后那园子的嘉荫堂便给他当书房用吧。”
林彤忙起身答应着,又替众人谢主子恩典。黛玉便又问起贾府的那些家眷们将如何处置。林彤便回道:“原来的奴籍,全部重新官卖,余下几个少奶奶还有几个小爷,据说皇上开恩,放他们回祖籍耕种,终身不得入仕。”
“嗯,清清静静的过老百姓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只是怕她们安享惯了富贵,若是再入贫穷,会受不了。”黛玉淡笑,摇摇头,口气里带着几丝惋惜。
“那宝二爷呢?”紫鹃原是立在黛玉身后,一直在听林彤说外边的事儿,当听到这里的时候,便有些忍不住。
“那位二公子并没入仕,所以也同那几个小爷一起回乡耕种吧?”
“只怕他那二奶奶不会安心的跟他去。”黛玉冷笑,南安太妃什么人?她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巴巴的去过庄户人家的日子。
“这可不好说了,按道理她可是正经的贾家人呢,如今贾家出了事,又不许休妻,她怎么就能逃得了?”
“瞧着罢了,后面还有热闹可瞧。”黛玉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紫鹃,见她的眼圈儿有些红,便笑道:“你哭什么?难道是舍不得谁?”
紫鹃忙擦了眼泪,不敢回话。
“你下去吧,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你若是舍不得他们,明儿便叫大总管安排人带着你去送送他们。”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紫鹃忙跪在地上,轻声辩解:“奴婢不过想着,既然府上那些奴才们都重新发卖,不知鸳鸯那几个丫头又被卖去哪里,奴婢想……”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罢了,下去吧,我也累了。”黛玉摆摆手,让紫鹃下去,自己也轻叹一声,靠在身后的引枕上。
“主子,那些人都是富贵窝里调教出来的,咱们买来也没用。”林彤生怕黛玉善心一起,要去把那些丫头们买回来,所以试探着劝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只是我在他们家住了这些年,多少也蒙他们照顾一番,所谓恩怨分明,如今他们有罪的已经获罪,有怨的也已经还怨。私吞了的咱们的银子也还回来了。索性我与他们来个彻底的了断罢了。”
“主子怎么说,奴才便怎么做。”林彤听了黛玉这话说的明白,忙起身应道。
“当初宝玉待我也算是难得的了,若是他能受柔嘉的庇佑,获得各自由之身倒也罢了,若是不能,你替我拿些银子给他。虽然过往种种不能用银钱来计算,但如今咱们也只能做到这里,求情之类的话是不能许的,你可明白?”
“是,奴才明白。”
“如此,只要他少受些凄苦,我也心安些,至于将来怎样,我也是无能为力了,这就好比他当初眼睁睁看着自己定了金玉良缘也无可奈何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该做的事情。这便是我最大的极限了。还有大奶奶那个人,素来倒也和善,每逢闲事总会劝解我两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但她总没出过坏心算计我。你也给她些银两做盘缠,也就罢了。”黛玉说着,便慢慢的闭上眼睛,这两天心中的纷乱骤然消失,心平气和之时,才觉得自己真是累了。
“是,奴才记下了。”
“别的没有了,我也乏了,你下去吧。”
“主子好好歇息,外边的事儿尽管放心。”林彤答应一声,转身退下。出了屋门,却见廊檐下站着水溶,也是一愣,正要磕头行礼,却被水溶摆手止住。
水溶站在门外边,把黛玉的话全都听在耳朵里。心中一时感慨万千。想黛玉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宝玉的,虽然她不说,但到了关键时刻,还是要关照与他。那句话怎么说的?对了——初宝玉待我也算是难得的了,若是他能受柔嘉的庇佑,获得各自由之身倒也罢了,若是不能,你替我拿些银子给他。虽然过往种种不能用银钱来计算,但如今咱们也只能做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