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银翼点头,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两人又商议一阵,眼见天色不早,银翼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忽又回头,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秦惊羽冲他一笑:“还有事么?”
“风离……”银翼一声低叹,终是大步踏出。
秦惊羽静坐原处,不知想了些什么,柳皇后几次来见,都被她叫人找借口挡了回去。
夜色渐浓,旷野一片静寂,她的行装也总算收拾完毕。
银翼的亲卫与飓风骑本就驻扎在外,出发倒也方便,而她大夏军士并没全部带走,留下了相当一部分,她仅是带着极少数人马离开,应该没有惊动他人。
但就算是惊动了又怎样?
即便是被他察觉,她那日已说出桥归桥路归路的气话,如今也只是造成她欲不告而别,回归大夏的错觉。
就让他心烦去!
马不停蹄,一路向北,行程十分顺利。
此刻,他在做什么?
是酣然而眠,还是秉烛夜读,或是……在心忧之时,也有那么一点点念及她?
要说心里一点不挂念,那肯定是假话,但她已经顾不得这些,眼见风离城步步接近,尤其听得那轰隆一声,城门大开,一骑斩风劈雾而出,大队人马紧随其后,欢呼声中,那醇厚朗笑清晰传来。
“你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的心,微微一沉。
侧头瞥了银翼一眼,也终于明白他出门时那声低叹为何。
他是想提醒她,风离城不仅是可以栖息歇脚的后盾,还是个处境尴尬之地,因为,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还在那里。
自那封信后,她没再收取关于雷牧歌的任何讯息,她原以为他已经悄然离开,却没想到,他竟会在此等候她的归来——
他以为,她是归来。
“恭喜啊,雷,你这小子不枉一番苦心,总算是等到了!”李一舟策马上来,拍着雷牧歌的肩笑道。
“你们都在啊。”秦惊羽坐在马上低喃。要她怎么跟他们说,她不是归来,只是路过。
不仅是雷牧歌,还有李一舟、杨峥、张义明,一个个奔上前来,下马行礼。
“是啊,雷将军他们在这里等候多日,总算是把陛下等来了!”
“陛下不知,雷这几日总说眼皮跳,心慌意乱的,我本是要去葫芦谷研究瘴气之毒,也只好先缓一缓,小心陪着他,既然陛下来了,我也就该功成身退了。”
“陛下一路车马劳顿,城里已经安排了酒宴,就等着给陛下接风呢!”
听他们兴高采烈,七嘴八舌说着,秦惊羽勉强笑了笑,翻身下马,雷牧歌一个箭步抢上前来,替她挽住辔头,将马儿拉到一边。
迎上他明亮喜悦的眼神,她不由得心底低叹一声,千回百转。
乱了,太乱了……
酒宴设在风离城最最有名的酒楼,两月不见,这城里街道整洁,秩序井然,过往路人衣着光鲜,眉目舒展,全无当初颓然之相。
看来杨峥这个城主当得不坏,为人处事的水准比起在暗夜门有过之而无不及,已经能独自撑起一片天地。
秦惊羽一路暗自点头,心头微动,在进门前偷偷拉了杨峥一把。
“陛下?”杨峥诧异低问。
“若有门人结交奸人,放任恶贼,置弟兄生死大仇于不顾,依照本门规矩,当是如何惩罚?”她低声问道。
杨峥微怔一下,喃道:“倒没这一条,不过依照相近条例,该由执法弟子予以鞭笞之刑。”想想又补充句,“视情节轻重,三鞭起始,九鞭为限。”别看鞭数不多,那行刑的长鞭乃是牛筋制成,还生有倒刺,再加上那特地选出铁面无私的执法者,一鞭下去便叫人皮开肉绽,生生晕厥。
秦惊羽低声诅咒了句,杨峥没听太清楚,正欲询问,却见她已咧嘴一笑,跨进门去:“过些时日朕要回去天京,到时会提前通知你,你就跟朕一起吧。”
雷牧歌正好在门边接应,一时听得真切,剑眉皱起:“过些时日?陛下难道要在风离小住一阵?”
秦惊羽摇了摇头,进去主位落座,银翼自然是坐她身边右侧,雷牧歌则带着一脸困惑坐在她左首方位。
眼见风离城中诸将都在,她笑了笑,举起酒樽:“诸位辛苦了,这杯酒,该是朕来敬大家!干!”
“谢陛下!”众人齐齐端酒,高声回应。
秦惊羽一口饮尽,放下酒樽,冷静说道:“战事虽告一段落,但朕暂不打算回国,而是与西烈皇帝陛下去趟北凉。”
碰的一声,酒水洒出,雷牧歌手中的酒杯被他捏得变了形。
“你们……什么意思?”他不看她,眸光朝银翼射过来,声音压低,同时压抑住满腔愠怒。
银翼耸肩,低声苦笑:“我只是有幸随行,你该问她去。”
“那好,请问陛下,此去北凉所为何事?”雷牧歌拔高声音,一字一顿问出。
整个房间都安静下来,之前的说笑声碰杯声消逝殆尽,静寂得可怕。
这样当众质问不留情面,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