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大宫女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只是随意说说而已,你既然没有这样的心思最好不过,你可不知,我们鞠苑里头的一举一动,那个娘娘不是看在眼里来着?你将这么好的机会让给吴菲菲,有心人说你是一片好意,有自知之明。无心人可说你不识抬举,高看自己!”
长孙清后背一冷,她自然再清楚不过,春日大宫女口中的有心人和无心人究竟是谁!无非就是后宫女子罢了!她们一天闲来无事,成天的乱嚼舌根子,这皇宫中无不有自己的眼线。这本是件小事,可真要是落得口实,那就不好了。
春日夫人见长孙清面色惨白,轻叹一声将她扶起来,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这样做,可你这事也算是错一半,对一半。上邵阳宫,娘娘那头盯得更紧!她们盯得不是人,而是权!我看你天资不错,聪明懂事,懂得进退!这事无论你如何做,娘娘都会盯着。”
长孙清点点头,心中却怪异的想,这些娘娘果然没事找事做,纯属无聊的透顶!
“德妃娘娘和宜妃娘娘今日来要人,说明日送过去,你可愿意去?”春日大宫女拍拍她的被,见她神色古怪,全当时担心的缘故,柔声道:“德妃娘娘性子冷一些,宜妃娘娘性子温和一些,二位娘娘对下人都十分的和善。”
长孙清犹豫片刻,诚然道:“春日大宫女认为,奴婢去哪里较好一些?”
春日大宫女微微一愣,笑开嘴儿,道:“你自己决定吧。”可见长孙清眼里的执着而后随即一怔,又叹息一声:“二位娘娘都好,依照你的性子,还是去宜妃娘娘哪里吧。”
宜妃娘娘,是四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乃二皇子的生母。长孙清稍稍做个权衡,拱手道:“多谢春日大宫女。”
春日好笑道:“谢什么,哪个奴才不愿意伺候温和的主子?既然你去宜妃娘娘哪里,今晚我就派小夫子把绝孕药给你送过来。明日一早,我就送你过宜妃娘娘那头去。”
长孙清点点头,转言道:“春日大宫女,奴婢有一事托你可好?”
春日道:“何事?”
长孙清道:“桑娴和小倩都是我的好姐妹,吴菲菲怎么说也和我相处三月。奴婢知道春日大宫女在宫中熟人较多,而且人脉颇广,奴婢担忧姐妹们上邵阳殿是否一切安好。还望春日大宫女多多照看可以吗?”随后眼眶一红道:“奴婢从洪荒而来,唯一的亲人也去了,桑娴和小倩待我真心的好。”说完擦擦泪,低头不语。
春日大宫女皱眉道:“唉,你心肠太软。”
长孙清扯上春日袖袍,哭声道:“求求春日大宫女了。”
春日为难道:“她们日后我会留心,托邵阳殿的熟人看着。吴菲菲我也会留意的。”春日这么一说,长孙清松口气,今日春日大宫女一提点,对吴菲菲那丫头有些担忧,若她锋芒太露,难免引起注意。可她如今一无人脉,二无势力,她和吴菲菲又相隔甚远,如何照看!
若能得春日大宫女的留意,自己总放心些!可她和吴菲菲表面素未往来,这托词怎么也说不出口,好在春日大宫女面色严厉,心却善。也省去了长孙清一些口水麻烦。
小夫子将绝孕汤药端来,恭敬道:“长孙姑娘,这汤药喝下您就是大宫女。”
长孙清放心手中整理的包袱,见小夫子永远都是一副唯唯诺诺,一度谦卑的神情,又瞧他约莫十五六岁,和她一般大的年纪,忍不住轻声问:“小夫子公公进宫几年了?”
小夫子微微一怔,恭顺道:“回长孙姑娘的话,奴才十三岁进宫,如今已经有三年的光景。”皮肤稍白,声音文静,闻者心中一阵舒畅。长孙清一来鞠苑就立刻注意到这个爱沉默的少年,无论何时,何人总爱一副谦卑之态。
这些新进宫的少女们极少难为他,刁蛮任性,爱使小脾气的少女对他也是温声细语。长孙清甚是好奇,一来三月观察他,才恍悟觉察明白,他以他恭敬态度,谦逊的言语来对待每人。对那些收训的大宫女皆是尊称“您”“姑娘”等敬用词。无论你身份如何低下,只要你瞧见小夫子,恍然觉得,你的身份突然间高大起来。
敬语,人人都会说,可那神情,要学到小夫子那般真性情,分不出丝毫的真假,实在需要好好学习和锻炼。更关键的是小夫子抱着如何的态度,才能敞开心,宁愿卑微贬低自己!
“小夫子公公,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长孙清微笑,缓缓起身,来到桌前,一口将那绝孕汤药饮尽。咕噜几声下腹,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角,眉头紧蹙!见碗盘有一小包纸,打开一看,原来是砂糖。待吃完糖,就见小夫子错愕的神情,长孙清不明所以,待发现小夫子朝碗看去,恍悟道:“这药迟早都是要吃的。”估计方才自己豪爽把他吓到了,也是,哪个女子见毒药还饮的这般痛快来着?莫非找死?
“长孙姑娘什么问题但说无妨,请教二字实不敢当。”小夫子恭顺道,双眼微微垂。
长孙清挑眉,笑吟吟道:“小夫子公公,长孙清实在不明,你待什么人都这般恭敬有加的态度,你心中在想什么?”长孙清踱步来到梳妆台前,取出一铜镜,学小夫子那般恭敬的神态,片刻叹息一声。就连自己都觉得虚假的很,更别说他人呢。
小夫子扯扯嘴角,声音不确定道:“小夫子没有念过什么书,也不知姑娘您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小夫子隐约可以猜到几分。”他沉吟稍刻道:“奴才进宫时,一老公公就曾教育奴才,这宫中任何人都不可小觑了去,今日他们没准是奴才,明日就可能是您的主子,这宫中任何人都不得得罪。所以奴才怕哪日得罪之人成了奴才的主子就麻烦大了,奴才没有什么奢求,就希望一直在鞠苑老死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