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浪漫青春带着忧伤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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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块钱的问题 (1)

五岁过后我便一直在努力的想着一个问题:如果没有那两块钱,我的生活会是怎么样的?

我的老家在农村,一个市地图上都找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刘家坪。对,很好听,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的。

五岁那年,一场高烧没预兆的找上了我。在那个封闭落后的小山村,没有一家像样的医院,小小的我只能躺在镇上唯一一家只有两间屋、大白天进屋还要点油灯、而且还没有营业执照的小诊所里,听那个戴着老花镜的医生对妈妈吩咐:孩子想吃什么你就让她吃吧,唉……

老医生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小小的我产生了怨恨感,因为妈妈听到那声长叹哭得更凶。她哭得撕心裂肺,乌黑的长发披散开来,没有了往日的优雅与从容。

或许那时小小的我还不知道一个母亲就要失去孩子的痛苦,怯怯地伸出滚烫的小手,将她脸上冰凉的眼泪抹去,被烧得苍白开裂的嘴唇轻轻地吐出:“妈妈不哭,兰青乖乖。”

五岁的我在妈妈坚持卖了家里唯一两只下蛋的母鸡下,已经上了村小学,那位去过城里的老师常常对我们说:好孩子要乖乖。

爸爸揣着老妈给的十块钱,去魏爷爷那买绵花糖,我喜欢魏爷爷家的绵花糖,白白的,软软的,很像天边的白云。

镇上一个卖福利彩票的忽悠我那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老爸:买一张彩票就是给国家福利社捐了二分钱,是做好事,可以积福的。

迷信到根深蒂固的爸爸一听能积福,便勇敢的从帮我买绵花糖的那一堆零钞里数出几张,不会选数字,他就用我的生辰。不想就是那两块钱改变他的一生,也改变我的一生。

或许是爸爸积的福,又或许是妈妈的执着,死神终究没能带走我……

我以为:我病好了之后,我能照常去村口那块大空地上和小朋友一起玩泥巴、过家家,等到各家各户灰色的屋顶上冒起袅袅炊烟时,妈妈的声音就会在村子的上空荡漾:兰青,回家吃饭喽!

我以为:我病好了之后,可以坐在家门前的那块石头上等爸爸回家,等他回来后用有力的双臂把我放在他背上,当大马让我骑。当我们父女俩乐的咯咯直笑时,妈妈会走出来,努力让好看的柳眉倒竖:你们两个懒虫,回家吃饭。

等我们乖乖回屋时,妈妈的声音又会从里屋传出:记得要洗手。

我和爸爸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我们两个比赛,看谁先到洗手池边。然后撒丫子跑,欢快的笑声传的好远好远……

后来的后来,这一切的一切都只出现在梦里……

当镇里传来消息,爸爸买的彩票中奖了,一百万……

那时,小小的我根本不知道一百万有多少,能买多少绵花糖,只是抑着头,傻傻地问:爸,学校校长说教室要翻新,你会捐钱吗?

爸爸乐得见牙不见眼:捐,捐,咱不缺钱。

第二天他用农家装化肥用的编织袋,将一张张的钞票送到校长办公室,那个一直都不太喜欢我的老师还在我爸爸面前说了我好多好听的话……

就在我以为刘家坪的天还是那么蓝,山还是那么高,水还是那么清时,一件我意想不到,而别人又见怪不怪的事发生了……

爸爸在城里买了大房子,把我和妈妈接到城里,他说:我要在这里赚很多很多钱,帮你买很多很多绵花糖,买很多很多漂亮衣服。

我说:爸爸,我不要绵花糖,不要漂亮衣服,你会带我回刘家坪吗?会当大马让我骑在你背上吗?会让我去玩泥巴吗?

老爸说:好孩子,要乖乖,咱不能和以前比。

我说:哦,我乖乖。

尽管我很想念刘家村的小伙伴,想念那里的山,那里的水,还有那张让我当大马骑的背。

后来,那个漂亮的大房子里又住进一个比我大一岁的小男孩。

那天,外出的爸爸打开家门前的那扇大铁门时,我便看到他怯怯地躲在我爸爸身后,还抓着我爸爸的手。我当下就怒了,爸爸的背是我的马,爸爸的手也只有我能牵。

张牙舞爪地冲过去,趁爸爸还没反应过来小手狠狠地在他额前抓了一下,本想抓脸,只是他比我高,我只好跳起来,结果跳的太高,就抓到额头了。

他扁着嘴巴看向爸爸,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却恶人先告状,眼睛一闭,嘴巴一张,哭得歇斯底里。妈妈闻声出来,冲爸爸叫嚣:让你找个人来陪兰青,就一定要讨兰青喜欢,这孩子不行,兰青不喜欢,再去换一个。

爸爸赔笑道:我看这孩子挺讨人喜欢的,所以就带回来了,哪晓得……在妈妈的怒目下,爸爸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终,那孩子还是留了下来,因为他有着长长的睫毛,圆圆的眼睛,透着淡粉的皮肤,让我很羡慕。因为我眼睛小小的,皮肤黑黑的。所以,这孩子,我喜欢。

后来,我知道了那孩子叫苏暖年,是孤儿院的孤儿。

后来,他额前留下一道淡淡的疤,也是那道疤见证了我们张牙舞爪的岁月。

……

有人问,十年能干吗?

十年,能让一个小学生升为高中生。十年,能让一百万成倍成倍的翻。十年,能让一个农民成为大老板。十年,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取出银行卡里最后的十张粉钞,掏出手机发了三个字:没钱了。不到半小时,短信提示卡里存入十万。

我笑着将手机丢给苏暖年:“爸爸妈妈越来越大方了,十万呢,够我们腐败了。”

“兰青……”

“好了,别说了。”瞥瞥嘴打断他的话,他想说的无非是爸妈工作忙,没空管我们之类,这些话从小到大我听多了。

狠狠地踩下油门,车身漆黑的福特在行人眼中闪过一道亮光,消失在柏油马路的尽头。

我想,那些漂亮小姐们肯定会抱怨:你丫的开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啊!

这是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发展了十年还是老样子,里面住得最多的就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当然,也有被工作忙的父母扔在家的学生,就像我和苏暖年。

回到那个我们住了十年的大房子,苏暖年在厨房忙碌,我含着泪看我最喜欢看的电视剧——《还珠格格》。

我曾问过苏暖年:为什么我看《还珠格格》会百看不厌呢?

大我一岁的苏暖年摸着我的小脑袋不说话,黑亮的眼睛特深邃。

我在他脚上用力踩一下:你丫的,又装大尾巴狼。

所以一直到现在我还没明白我为什么会百看不厌,看一次哭一次。

苏暖年端着做好的剁椒鱼头出来时就看到我在沙发上哭的稀里哗啦,他抽风似的笑,我拼命拿白眼横他。不经意看到挂墙的镜子,我怒了:丫丫的,坚决抵制山寨货,买的防水睫毛膏根本就不防水。

苏暖年笑的时候很好看,大眼睛长睫毛一闪闪的,我小时候常常欺负他,在他睡觉时把他的长睫毛剪掉,他红着眼睛起来,幽怨地看着我。我冷笑:不就是剪你几根睫毛么,一个大男生还哭鼻子。

他小嘴一瞥:谁哭了,还不是被睫毛根扎的。

为此他当了好多天的兔子,也好多天没理我。

那年,我七岁,苏暖年八岁。

回到餐桌上时,苏暖年已经盛好饭在等我,冒着热气的白米饭带着一种熟悉的香。

——兰青,把米洗干净后滴两滴猪油进去,这样做出来的饭会特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