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塞外秋风
半年的时光,有如弹指般简单地消逝了。北方沙漠以南的草原已开始泛黄,葱荣到繁华就要耗尽,又该枯萎了。廉雁寒骑着马,流连在初秋的青光里。
她缓缓地遛着马儿,心思不停地飘摇。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耳朵,触碰到了冰凉的玉石。
那天,蔺博雅送了她一对玉石耳环。
耳环是她佩戴的唯一一样女儿家的饰物,因为她的耳孔是她娘亲在小时候亲手为她穿的。她留着这小小的孔,不让它们愈合是为了留着母亲仅存的记忆。她想到了母亲,也依稀忆起了从前。
在她六岁的时候,母亲的死让她有了第一次选择的机会。父亲问她,是想留在都城将军府,还是跟着他上战场。那时,她对于一年只见到一面的父亲并不熟悉,对于这种选择很是惶惑。可当她看到父亲剽悍的战马,试图以她幼小的身躯爬上时,她的父亲就拎着她的后领,踏上了北上的征途。
十二岁生日时,她的父亲对她说,后悔还来得及。她答道:她的梦想,就在这满是硝烟的战场上。
她光荣的梦想。
然后,她的父亲就死了。死在她的面前,数不清的利箭贯穿了他的身体。那鲜血淋漓的一刻,她第一次知道了梦想的代价。
她花了四年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终于在十六岁那年,接下了父亲的帅印。那年,她立下誓言,决心戎马一生。
风云的战场隐藏着她的梦想,需要她用一生的时间去实践,如同她的父亲一样。
可一个人的出现,扰乱了这一切。
那个小小的翰林学士,跟着他的老师出现在她拜将的喜筵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思绪至此,廉雁寒长叹,这微凉的风竟如此不解风情,吹乱了她的心。
等廉雁寒牵马回到大营里,却看到一团的慌乱。许多人怯怯地看着她,有的眼中是忧虑,有的则是——兴奋?
她的副将韩峻,一脸严肃,走上前来,行了个军礼。
廉雁寒等着韩峻开口,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廉将军,别来无恙。”
“轰”的一下,廉雁寒脑袋里一片空白。直到蔺博雅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她仍不能理解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只有木讷地挤出一句:“你怎么会在这?”
蔺博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惊慌的样子,从衣袖中掏出一卷金色的卷轴,打开,道:“廉雁寒,还不跪下接听王令?”
廉雁寒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跪下。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孤王体恤众将士为国戍边,赤胆忠心,劳苦功高。特令丞相蔺博雅,携牛羊千头,粮草千石,美酒千坛,彩缎千匹犒赏将士,另赐普通士兵每人二两白银,武官论品从高低依次行赏。命大将军廉雁寒协助蔺丞相完成行赏匹配,以兹体慰。”
“恭谢王上。”廉雁寒抬头去接王令,不经意间,蔺博雅王令下的四指往前伸了伸。廉雁寒触碰到了他的手。
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上场打仗,身体碰撞在所难免,廉雁寒不是古板的人,甚至对于勾肩搭背都没什么感觉。可是刚才只是指尖传来的微热,竟让面对千军万马面不改色的廉雁寒失了心神。
“廉将军,我将会在军营待上一阵,这段时间就请多指教了。”
直到蔺博雅说了出来,廉雁寒才意识到那道王令的含义:她将与他共处一段日子。
这个认知让她烦躁,她也就无法再保持平和,冷着脸问道:“为何这次王上如此匆忙,事前并未先行通知于我?而且……”她眯起眼,“让蔺丞相亲自前来,实是让我等受宠若惊。”
蔺博雅假装没听见她话里的嘲讽,一笔带过:“其实王上是想御驾亲来,但是王上日理万机,难得空闲。这段日子恰巧我没什么事做,就代替王上,抚慰戍边军。”
没什么事做?廉雁寒知道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倘若他蔺博雅叫无事可做,那天下就没有忙的人了。
廉雁寒心中愈发烦乱,沉声吩咐韩峻道:“韩副将,今晚宰杀一半公羊作为晚餐,其余牲口交给马场圈养,交代以后每个月挑出成年牛羊送入军中;取三百坛酒分给各营,其余同粮草一起入库;彩缎千匹……”她一挥手,“全都卖了!至于银子,以百人为单位,由百长分发,若发现有私吞银两的,不管数目多少,斩!”
韩峻瞪大了眼,喃喃道:“太狠了吧。”
廉雁寒眯眼,“有意见?”
“没有。”脖子缩回去。
韩峻当然不担心有人会私吞银两,只是今天将军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啊。
末了,廉雁寒道:“其余有官衔的将领尽数到你这儿领钱吧。”
韩峻大吃一惊,“将军,我从来没有发过钱啊!”他只会打仗,发钱这种窝囊活哪是他做的?
廉雁寒瞪了他一眼,道:“你慌什么?不就是数数钱吗?”
韩峻急了,“我只会动刀子,不会数钱。军中不是有主簿吗?让他去做好了。”
廉雁寒摇摇头,“此次数额巨大,不妥。”
被凉在一旁的蔺博雅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的意图,笑得有点怪异。
果然,廉雁寒转向他,口气很是理所当然:“蔺丞相,我们这一票粗人对于处置银两都不是很在行。我又不放心把这么大笔钱交给主簿。可否劳烦蔺丞相帮我们处理此事?”
随蔺博雅一起来的官员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廉将军竟然让蔺丞相去发钱,这……不是故意找碴吗?
蔺博雅眼中光芒闪动。作为丞相,每年朝廷拨过来的军饷有多少,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比现在这些钱多得多的军饷,她都处理得很好,那现在她的做法实在是故意的。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讨厌到连个好脸色都不给他,还处处对他表现出不耐烦……
“好。廉将军,请给我名册,纸笔。”
所有的人闻言均大吃一惊。
“丞相,此事还是交给我等吧。”下面官员很是惶恐。
“不用。”蔺博雅懒懒一摆手。
该死。廉雁寒有些懊恼,她本来是想反正他们一群文官,闲着也是闲着,只要他随便找一个人就好了嘛,并没有真想让他亲自动手……只是不知怎么的,一见到他自己就不能再控制自己了……
廉雁寒在一旁静静看着蔺博雅坐在营帐前面,一个一个为她的将士分发赏银。
每分发到一个人,他都会笑着对那个人说:辛苦了。
可恶,她的兵居然看他看到流口水?那群人是欲求不满吗?他可是男人,男人啊!
他是个美男子,这是全天下所公认的。可她讨厌别人说他鼻子笔挺,下颌弧线优美,还有身材颀长。什么玉树临风,风度翩翩都去见鬼去吧。她只喜欢他的眉和他的笑。
她此时恨不得立刻下令全军去操练个一整天!
正在她冲着那边猛瞪的时候,蔺博雅转过头,冲她一笑。
她倏地转过身去。
可恶!可恶!可恶!她本来已经准备把他从她的生活中赶出去的,结果他一个笑,又击溃她所有的故作冷静。
她在军营里急匆匆地走,如风掠过一般。身边的士兵个个都胆战心惊:从未见过将军如此气急败坏,难道有什么战事要发生了?
他一定是知道她在意他的笑容,所以才一直都用笑容蛊惑她的心!猛然,她又停了下来。
他对每个人不都是那么笑的吗?
廉雁寒啊,廉雁寒,你何德何能,凭什么认为他是对着你笑的?你只是全天下所有人中的一个!她闭上眼苦涩地想。
她低下头,捂住脸。她如此患得患失,都怪他,没有打招呼就闯进她的军营。他不知道她每次要酝酿多久才能略微正常地站在他的面前,他不知道她每次看到他笑都会心跳加速,九年了,她在意他已经九年了……
他什么也不知道。她以为回到了军营就能把他深深埋在心里,可他竟硬闯了进来;她以为把他想成虚伪的一个人,她就能好过些;她以为他会跟他的心上人成亲,那她就可以解脱了,可他竟出现在她的身边!他又来扰乱她的心……
廉雁寒,觉悟吧,你已经完全陷进去了。
韩峻在主帅大帐找到廉雁寒的时候,她正在喝酒。
她倚在虎皮上,铠甲半褪,搁在腰间,仅剩一件红色紧身衣裹住上身。她斜眼看着他,问:“何事?”问完,勾起酒壶,张嘴喝了口酒。
她的唇因为烈酒而红润,喝酒的动作慵懒而缓慢。黑色长发只用一只簪子绾起,额上的发丝蜿蜒至下颌。当她斜眼看他的时候,眼眸迷离,雾气蒸腾,其中还夹杂点愁绪。
这点愁绪让她看起来十分妩媚……
妩媚?韩峻立马吓出一身冷汗。好……好可怕,妩媚这个词竟被他用在这个沐浴腥风血雨的女人身上……
“到底有什么事?没事就出去!”
韩峻连忙说:“蔺丞相有事找将军。”
廉雁寒皱眉,“不去。”
“这,这不好吧?”韩峻低下头,不敢去看廉雁寒的瞪视,“丞相怎么说都是替王上来的,若是怠慢了,外面定会传言我戍边军不把王上放在眼里……”
廉雁寒又喝了口酒,然后随手把酒壶一扔,酒壶破裂,酒香弥漫。接着她缓缓穿好衣服,银色的战甲闪烁着寒光。
她手扶着宝剑,冰冷的目光射在韩峻脸上。韩峻心中一凛。
唉,将军又成了那个战场上杀敌面不改色的冷面阎罗了。
当廉雁寒走到蔺博雅跟前时,所有的人都拿到了赏银。不愧是当朝第一文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
他身前的桌子上还放着账簿,上面有他清隽端正的字,职位,姓名,银两,一条一条,记得清清楚楚。
在最后,廉雁寒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大将军,廉雁寒,后面应该写两数的地方是空白的。
廉雁寒把目光移到他的脸上,不语。
蔺博雅左手支着头,右手攥着一支笔,微笑着。他的手指修长洁净,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这样的手最适合拿笔了吧。
廉雁寒下意识地紧了紧放在腰间宝剑上的手,她知道自己的手上有很多的伤痕。
蔺博雅坐在椅子上,仰视着廉雁寒,道:“廉将军,有个不好的消息呢。”
廉雁寒还是不语。
蔺博雅接着道:“王上拨来的银两有限,还有一个人没有拿到赏银。”
廉雁寒冷着脸,“那就算了。”
“那怎么行。要不要再让每人上交一些,大伙凑足数儿,再发给那个人?”
旁边的将士们听了猛抽了一口气。这整个大营里现在人人口袋里或多或少都揣了银子,只有大将军一人什么也没拿到了。没拿到就算了,还要他们把早已放到口袋里银子再掏出来。想到这里,大家都不约而同地伸手捂紧自己的钱袋,却在下一刻看到了廉雁寒寒气逼人的凌厉目光。
呜呜,大将军真是可怕啊。
廉雁寒低着头看蔺博雅,眼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一字一句道:“丞相为何没事前就把数目计算好,事后补救不是太晚了吗?”
“是啊,是我失职了。连日舟马劳顿,头晕目眩,所以做事未能考虑周到。”
他是在指责她未好好招待他吗?
不过也是。她也确实没有好好招待他……
她仔细端详他,果然在他的眼睛周围有着淡淡的青色。她心下歉然,懊恼自己,道:“丞相既然劳累,我已吩咐人备好营帐,请丞相稍事歇息。”
蔺博雅轻轻摆摆手,“那怎么行?事未做完,我睡不着。将军你说,每人拿出多少两才行呢?”
廉雁寒面若寒霜,薄唇抿成一条线。蔺博雅索性放下手中的笔,身子往后靠,把自己完全放松在椅子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可又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干扰。空气越来越凝重,人们几乎以为自己要被从廉雁寒身上透出的寒气冻僵了,这时听得蔺博雅说了一句:“若将军无法拿主意,那博雅就自行做主了。”说罢,他又拿起了笔。
“慢!”廉雁寒飞快地扣住了蔺博雅的手。
廉雁寒被自己的这个动作吓住了,他手上的温度竟熨烫了她的脸。可二人手已相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丞相不用烦心了。”
蔺博雅垂下眼眸,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看见了上面密密的白色伤痕。
廉雁寒受不了他的注视,慌张想抽回手,却冷不防被蔺博雅甩下笔,反手一把握住。
蔺博雅牵着她的手,目光缓缓在上面移动,廉雁寒心中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觉得他好像在用目光抚摸她的手一样……
众人吃惊地看着两人奇怪的举动,完全摸不清头脑。依稀有人想到了“男女授受不亲”,但也没这个胆子在这个诡异的时间提出来。
蔺博雅松开她的手,又捡起刚才被他抛弃的笔,在廉雁寒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价钱”。
无价。
廉雁寒惊愕地看着他。他也回视她,眼里带着怜惜。
蔺博雅缓缓站起身,从另一只衣袖里又拿出一卷卷轴,同样是金色。他道:“王令还有一道。”
所有人闻言跪下。
“廉雁寒听封:廉雁寒戎马戍边,精忠报国,劳苦功高,特封为镇国大将军,赐白虹剑一柄。”
身边的人沸腾了。将士们抽出宝剑,青光破空,剑尖指天,欢声雷动。
惊天的吼声震动了大地,他们高喊着,为着他们的将军,他们最引以为傲的将军。
“廉将军!”
“廉将军!”
“廉将军!”
太快的转折让廉雁寒的惊愕更深。她还跪在地上,不知道要起来。蔺博雅伸出手,扶起她,他的手搁在她腋下,让她止不住轻颤。她抬头,对上了他清澈的眼。
身边的欢呼,她都听不见,现在,她的眼里,她的世界,只有他。
九年前,她被他吸引了视线,现在,还是如此。
他是这么俊朗,足以让每个女人动心,她也不例外。她曾经不甘心过,可还是止不住自己的沉沦。
可相较于他的外貌,她更想亲近他的心。
而此时,她觉得她和他的心从未如此靠近过。
假如这是幻觉,也不要让她醒来。
蔺博雅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拿过他命人拿来的宝剑,递给她。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她的影子,他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旁边的声响隔绝了二人。蔺博雅的眉弯着,他俯下身子,轻轻对廉雁寒说道:“辛苦了,雁儿。”
雁儿,雁儿,雁儿!
廉雁寒要被这声呼唤折磨得快要疯掉。噢,就连她的父亲都只叫她“雁寒”而已,只有她的母亲曾这么叫过她。
可母亲的记忆太过遥远,反倒是他的那一声呼唤老是在她的耳边震荡。
廉雁寒抚上自己的脸。老天,她也会脸红,她一度以为自己一生都不会有这种女儿态,谁知就今天一天她的脸就红了好几次。
她有些懊恼地揉搓着自己的脸。她并不白皙,塞外的狂风让的皮肤难免粗糙,户外的骄阳又把她的脸晒成了小麦色。
这样的脸红了,一定不似其他女子样的娇羞吧,可能还有点恶心呢。
“将军。”
帐外有人来了。廉雁寒连忙放下手,“进来。”她的声音有点心虚。
韩峻走了进来,行了个军礼,道:“将军,大伙都等着您开饭呢。”
是晚餐的时间了。
廉雁寒深吸一口气,聚集勇气,“好我知道了。”她走向营帐门口。
经过韩峻时,她看了他一眼,又想了想,似笑非笑道:“这么饿吗?口水都流出来了。”
是吗?韩峻赶紧拿衣袖擦了擦嘴。
咦?没有啊?
果然,蔺博雅早已在营帐外和众将士一起等着她了。他看见了廉雁寒,微笑着点头和她打招呼,她还了个礼就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廉雁寒看见她的部下们个个眼里光芒闪动,心中觉得好笑,“怎么?等急了?难道我平时有亏待你们,搞得现在个个像饿猫。”
其中一个小兵听了这话,嚷嚷着:“将军此言差矣。我们再怎么饿也是一群狼啊,怎么能说是猫呢?”廉雁寒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狼也好,猫也好,都不还是会肚子饿?好了,开饭吧!”
众人欢呼起来,锅碗瓢盆的声音不绝于耳。
因为宰杀了好多鲜肥的牛羊,今日的晚餐特别的丰盛,士兵也就特别的生猛,好多人甚至脱了上衣。大家为了抢食而热火朝天,好热闹。
蔺博雅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站在一旁瞪大着眼看着。
“介不介意我加入呢?”他对站在他旁边的廉雁寒说。她嘴角还残留着笑,他仔细地端详着她,他还从未看过她笑。满布高墙的都城禁锢了天性自由的她,在那里,她总是面无表情,不像在这军营里,她会和属下开玩笑,会笑。
她一定不知道她笑起来很美吧。
听了他的话,她敛起笑容。蔺博雅惋惜地叹息。
她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无权限制丞相的行动。”
蔺博雅的语言里带着笑意,“不,在军营里将军最大。那就麻烦将军带路吧。”
廉雁寒带着蔺博雅走进人群。正在用餐的士兵看见了他们,都很自觉地让开了道。
蔺博雅冲他们挥挥手,道:“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士兵们得到了允许,又向大锅围拢。
廉雁寒探着头,看向锅里的骨架,好笑道:“这么快就吃得只剩下骨头了?”
旁边伙房师傅笑道:“过不久连骨头都没有了呢。”
蔺博雅觉得很有趣,道:“真是吃肉不吐骨头呢。”
伙房师傅看着面前的两人,心想:是谁说将相不和的?他看这两人可是和睦得很呢。
很快,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美食上,而没人注意他们俩了。将军平时都是很大伙一起用餐的,现在只不过多了个和蔼可亲的丞相而已,基本也不碍事。
廉雁寒早已习惯了这种忽视,她只是静静站在大锅旁边。她身后的蔺博雅低下头,凑上前去深深嗅了一口气。
他轻轻道:“好香。”
廉雁寒并没察觉他的头几乎就搁在了她的肩上,她开口道:“是啊,怪不得抢得这么快。”蔺博雅趁她说话的时候,又把鼻子凑近她的颈窝,偷偷吸了几口气。
真的是很香。干爽的香气。
“丞相要不要尝尝?等下就没有了。”廉雁寒别扭地开口。
他来了后,一直都没有吃东西,虽然这里没有都城的山珍海味,可不吃东西是不好的……
蔺博雅轻笑,“雁儿,你呢?”
廉雁寒猛地扭过头去,却不期然地看到了他的眼睛。她没想到他们挨得这么近,他的唇就在她的唇边,只要再靠近一点,她就会吻上他。他温热的气息轻轻抚在她的脸上,却在她的脊背引起一阵战栗。
廉雁寒慌张拉开两人的距离,低着头,想用声音掩饰自己的羞赧:“我、我现在还不饿。”
说完,转身就想逃走。
可蔺博雅却不给她机会,仍是紧紧跟着她。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有意无意地说了一句:“耳环很漂亮。”
廉雁寒有点好气又好笑,为什么她以前没有发现这个男人厚颜的一面?居然自己夸自己送的东西很漂亮。
她不知道他会来,否则她绝不会在他面前佩戴这对耳环。
“谢谢。”她没好气地说完,又补了句,“你的礼物。”显然这声感谢来得太晚了点。
蔺博雅笑笑,接着说道:“很配你。”
廉雁寒立即停下。他这是间接赞美她吗?够了!她的脸已经红到极限了!
她私下镇定了狂乱跳动的心,转过头,眯着眼,冷冷说道:“蔺丞相,我不知道你原来如此轻浮。”
蔺博雅眨眨眼,表情有些调皮,答道:“原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