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一个不慎,那绢帛已是引了烛火,上好的料子,瞬间便窜燃了起来,“哄”的一声,她脑中一片空茫,瞧着那窜起的火苗竟是不知所措,双手无力一松,绢帛已是坠落于地。
只见风离御猛然冲上前来,神情惊惶,竟是用双手上前将那绢帛一角汹涌窜起的火焰生生的扑灭。抬眸望向烟落,眸中聚满了痛惜之色,俊眉深深拧成团,似永远也解不开的结,他厉声质问道:“你疯了么!”
急急打开了绢帛,匆匆扫过一眼,见着重要之处皆完好无损,他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此时凌云复进来禀报道:“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已经逃脱了!”
风离御闻言,骤然薄怒,他一把反过烟落的手腕紧紧抓住,双眸窜火,连连冷笑道:“很好,拖延我的时间,你的目的达到了。他逃了,你总该满意了?”
她痛极了,手腕被他抓着的地方浮起一圈紫色,紧紧咬着唇不做声,面色渐渐发白。他,终究是逃脱了,这般,她心里稍稍能好受些了罢。
突然,她颓然软绵绵地软倒下去,窗外依旧是噼啪的雨声,只是少却了刀剑之声,单调的乐曲,听久了让人觉着心中烦躁不已,头胀欲裂。她太累太累了,此时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双眸一阖,眼前一片漆黑。
一切,都结束了么?
如果,睁眼即是可以天明,应当会是一个鸟语花香、阳光遍地的好天气罢……
乾元二十八年,八月初一,太子带兵谋逆,风离天晋崩于避暑行宫显凌殿,年六十,谥曰圣神德武孝皇帝,庙号太祖。
八月初二,宁王殿前护驾有功,平息叛乱,于灵前继位,登基大典便安排在了正泰殿举行。礼乐炮声在晋都上空整整回响了三日,仪式极尽隆重,普天之下,万民同庆,南漠国与夏北国以及邻周一些小邦皆派使臣前来纳贡相贺。风晋皇朝更是大赦天下,除却十恶之罪,一概释放。一时间,万民感念皇恩浩荡,繁荣气象更甚从前。
而这一切,烟落都不曾感受,只因她病了,病的极重。
她沉沉地迷糊睡着,仿佛觉着有人轮流将冰冷的手敷上她的额头,脑子里嗡嗡的,好似万马奔腾一般混乱。
她的身子微微发抖着,明明觉得冷,身体的底处像有一块寒冷的冰,身子却滚烫滚烫,燥热难当。仿佛病得很重,依稀有无数人影在眼前晃动,只是孱弱得无力去看清。每日恍惚醒来不过是就着一双手茫然吞下药汁,也丝毫不觉得苦。偶尔吐出来,又被一口一口地喂进去。
就这般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几日。
这日,烟落终于清醒了过来,甫一睁眼,只觉得眼中酸涩迷蒙,周遭的一切在眼里都是白蒙蒙的影子晃悠悠。好久才看清楚了,却不知晓是哪里,只见帐帏密密垂着,缝隙间露出一缕蓝紫色的晨光,照在了床榻之上。
床头似伏着一人,她眼神定一定,竟见是红菱伏卧于床前,身上斜搭着一条薄被,红菱似乎睡得极不安稳,犹自蹙着秀眉,如孩子一般,让人想去伸手抚平它。
瞧着红菱眉眼间,鸦青一片,想来是好几日未曾休息好了。烟落觉着口中焦渴不已,又不忍唤醒熟睡中的红菱,心下一动,蹑手蹑脚起来,去寻水喝。
不想几日不曾起床的人,病又未好,脚下竟是虚浮无力,好不容易挣扎着站起来,刚要走上一步,眼中金星乱晃,嗡嗡作响,脚下一软,竟是跌在了红菱身上。
红菱迷蒙着眼睛,见是她,惊喜着低呼道:“娘娘,你醒了?”
烟落“嗯”了一声,扶着红菱勉强坐回了床上,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红菱一手掩了唇浅笑道:“是朝阳殿啊,皇上已是派人重新布置了一番,是以与原先看起来不太一样了,也难怪娘娘认不出来呢。”
皇上?烟落愣了一下,口中喃喃道:“皇上?哪个皇上?”
再次环顾四周,才觉得与昔日里记忆中的影子渐渐重叠了起来,原来的朝阳殿布置的较为华贵深重,色调较浓,她来了数次,总有些压抑的感觉。而如今皆是换上了柔雅的绢帛,以丝白与淡黄为主,色泽明亮柔丽,看起来要舒心的多。
红菱已是端来了菊花茶水,瞧见烟落一脸茫然懵懂,又是笑道:“娘娘可是睡糊涂了,皇上自然是昔日的宁王啊,还能有谁?”
烟落伸手接过白玉茶盏,不冷也不烫,青黄的茶水中飘悬舒展着一朵朵白色菊花,她低头饮啜了几口,只觉得唇齿留香,喉间舒适许多,问道:“我睡了很久么?”
是呵,她真真是睡糊涂了,先皇驾崩,他当然是皇帝,还能有谁。
“嗯,娘娘昏睡已有五日了。”红菱小心将烟落扶直了,在她的腰间垫了一个金线软靠枕,忙忙碌碌不停。又絮叨道:“娘娘烧得可厉害呢,皇上都快急疯了,日日守着娘娘,又不放心旁人喂药,都是亲自来,那头朝政又不能丢,日日没睡上觉,可真真是辛苦呢。”
原来自己在迷糊中,总觉着有一双微凉的手喂她喝药,竟是他。烟落眉眼略略低垂,轻声道:“你别叫我娘娘,还是叫我小姐罢,听着别扭。况且我已经不是先皇的妃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