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眼神迷离,唇角溢出淡淡舒然,仿佛沉浸在了无尽美好的回忆之中,“那天,我的包袱不甚掉落在路的中央,正上前去捡,想不到,一辆马车却朝着我直奔而来。我吓坏了,忘了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等着被碾入车轮底下。那马车的车夫当时已是没了主意,是他,自马车之中一跃而出,控制住了那马。姐姐,你不知道,有多悬,那马蹄都快踢上我的眉心了。他冲我一笑,那笑容,真美!他问我,可安好?那声音,清悦动听。他真的好英俊,玉树临风,我还从未见过那么美的男子,尤其那一双眼睛更是如星辰般璀璨。当下,我只傻傻的点点头,一句话都不曾敢说。”
她挽一挽额边滑落的碎发,轻声继续道:“那时,我便知道自己的心,已然丢了。后来,我经常去那条街上等他,可惜再也没有遇上过……”
烟落默然,难怪映月那段日子总是恍恍惚惚的,为此她还偷偷跟踪过映月,只是不甚跟丢了,原来那时映月便是上街等风离御。
映月的思绪完全沉浸在了往日的记忆中,无法自拔,她微笑着,似一朵娇然绽放的玫瑰,幽幽叹息了一声,道:“可是,想不到,再见他时,他竟是拥着姐姐你……”
突然她望向烟落,问:“你试过看着天黑到天亮的滋味吗?”
烟落无言,她有过么?为了风离御,看着天黑到天亮?似乎是没有的,她从不认为他的夜会属于她一个人,她会失眠,却从不会为了等待他到旭日初升。更何况,当时因着情势,他们根本不能见面。
映月轻轻笑了,天气热,有暑气蒸腾如白雾,衬得她的脸不真实地明媚和酸楚:“姐姐,我真的很爱很爱他。深宫的日子里,我日日等着,盼着,他几乎没有来过,偶尔会和我说上一两句话,却都是问你从前的事。仿佛那是他和我唯一的话题。我常常等啊等,等到天都亮了,也看不见他来……”
她的神情悲恸起来,侧眸死死瞧着烟落,几乎有些凄怨,“他的女人,并不止姐姐一个,可我,却真真是羡慕姐姐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碰我,不就是不想伤了姐姐你的心么?如果不是那夜他喝多了,错将我……将我当成了姐姐你……”声音近乎凄厉,她再也说不下去,泪水不可遏制,再次潸潸落下。
烟落的心,深深震撼了,她只知映月喜欢风离御,不知竟是痴狂到了如斯地步。
举眸见庭前一树深红的辛夷正开得烈如火炬,一阵风飒飒而过,几瓣殷红如血的辛夷花瓣飘落在了她的袖子上,伸出一手,轻轻拂去,只见自己一双素手苍白如月下聚雪。
心中模糊掠过惊恸,却快的来不及去抓住,这戚戚深宫往后便是她们姐妹的归宿了么。
徐徐起身,她背过身去,低声道:“映月,你是我最疼爱的妹妹,不要胡思乱想,你只管好好安胎。我去同他说,让他经常来看望你便是,为人父,这也是应该的。”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在手心。
她仰起脸,轻轻拭去面颊水痕,折了一枝芙蓉花在手中,紧紧握着,无声无息,默然离去。
正泰殿中,风离御正翻看着一本名册,眉头愈皱愈深,再无法舒展。
尉迟凌亦是一脸凝重,问:“皇上,可看出什么眉目了?”
风离御摇一摇头,突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尉迟,你说宋祺为何这般轻易便倒戈投降?他可是跟随二皇兄七八年的心腹!即便当时是审时度势,可咱们也并不是十成的把握。”
尉迟凌轩眉一掀,冷哼道:“我早都觉着不对劲。”
风离御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冷笑连连,寒声道:“看来,朕这个皇帝,当得太容易了!”
月亮浅浅一钩,月色却极明,如水银般直倾泻下来,整个皇宫都笼罩在淡淡的水华之中。朝阳殿乃是皇宫中最高之所。站在殿前极目远望,连绵的宫阙楼台如山峦重叠,起伏不绝,月光下所有宫阁殿宇的琉璃华瓦,粼粼如星光下的碧波烁烁。
烟落静静立于朝阳殿前,夜风有些大,披散着的长发被风吹到了眼里迷了眼睛。她随手摘了一朵殿前的紫玉兰,花梗坚硬而长,反手便用玉兰把头发松松挽起。
一袭明黄色缓步向她走来,风愈大,卷起他的长摆无声地飞起,他的龙袍被风吹得紧贴在了身上,益发衬得他丰神俊朗。
走进她的身边,便闻得她发间那清淡迷离的香气,醉人心神,风离御眸中一软,柔声道:“烟儿,今日起风,别站在风口上。随我进去。”语毕,便上前揽住她的蜂腰。
入了内室,他与她一同坐下,仔细将她瞧了一遍,他温言道:“你饿不饿?我听宫人回禀,说你初初醒转,胃口不甚好,吃不下东西。我特地叫人预备了些点心给你。”言罢,他清脆击掌两声。
只见方才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内监,提着红木攒花篮子,小心翼翼走了进来,打开盒盖,从中取出一碗热腾腾的饺子,以及一碟点心,轻轻搁置在了桌上。
烟落看了一眼那似乎油腻腻的饺子,又看了一眼那颜色黑漆漆的糕点,只觉得乌糟糟的,一阵反胃恶心,忙摆摆手道:“不用了,你吃罢,我不饿。”
他不理她,径自用银勺捞起一只饺子,分了两半,递至她的唇边,柔声诱哄道:“这是我特地命人用菌菇及蕨菜制成的素饺,口味极是清淡。你且尝尝,只当是为了咱们的孩子。你想,他们跟着你这个娘亲已是饿了好几天了。”他纤长的眉毛轻轻一挑,示意她吃一口,亮如璀璨的星眸直直瞧着她,蕴满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