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望一望他幽蓝的眼眸,俏丽的小脸益发诡异的红,将帕子重新拧过,复递上前道:“公子,请擦把脸罢。”
偷偷觑他一眼,她含羞问道:“公子昏迷了一整日,可是饿了?山野小村,我家中只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要不这就去给公子端来,还望公子不要嫌弃。”说着说着,她已是有些自卑,这般俊朗的男子,虽是受伤狼狈,然而眉眼间那股霸气与锋芒,犀利如剑光跃红,且那衣服的华贵料子,便是她从未曾见过的。想来,他一定是非富即贵。
风离澈接过她手中的帕子,摇一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饿。一言不发,只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长眉杏眼,五官小巧精致,白皙的皮肤难以想象竟是生在这穷乡僻壤。并不会特别美,却清丽如同山野间倔强生长的野菊花。
环顾四周,此间屋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心中总是有些怀疑与防备,他淡淡问道:“姑娘,这里是哪?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么?”
那女子手中执起绢帕,掩唇一笑道:“公子一下子问这么多的问题,我还真不知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风离澈一愣,一直僵硬的神情略略一松,也许是他多疑了,然这也不能怪他。自从离开晋都之后,他一路往南而去,本想纠集旧部,再谋打算,不想却处处都遭人伏击。一路以来,短短一月之间,他已是身经数百战,大大小小的追杀,不分黑夜白昼,即便他再是勇猛如虎,武艺高强,也总有倦怠疲惫之时。终于有一****正在山间赶路,却突然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再醒来时便已是在这。想来,便是眼前这名女子救了他。
那名女子羞答答的启唇道:“我名叫柳风雁,这里是青州落雁山的谢家村,我自小便出生在此。”
“柳风雁……”风离澈剑眉微挑,念一遍,赞道:“挺别致的名字。”
柳风雁脸颊之上染上两朵石榴红的绯色,垂眉敛眼道:“据说娘亲生我那日,山间大风鄹起,送了雁儿们一程,飞过了那落雁山去南漠过冬,是以便给我取名叫做柳风雁。”
语毕,她将手中帕子搅得更紧,缓缓道:“如今,家中唯有娘亲与我相依为命。今日起青州城内大摆三日市集,娘亲一早便赶去集市上去卖刺绣了,我们母女便是靠此营生。”言罢,她纤手一指,指向不远处摞在一起的绣箍,以及满篮子的各色丝线。
“偏远小城,大摆三日集市?在这样的时候?可是朝中有何喜庆之事么?”风离澈深深皱眉,凝眸问道。大掌已是按上胸口的剑伤,旧伤未愈,前日又添新伤,如今仍是隐隐作痛。
她摇一摇头,道:“我向来甚少出门,不知外事。那日也是出门去捡柴火,才遇到了昏倒在了路边的你。只听邻居说,好似州府张贴了什么皇榜,要大赦天下。”
他腾地自床上坐起,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在身上不断地摸索起来,神色愈来愈凝重,似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然而空落落的腰间,令他的心猛然一沉,浓重的失落感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柳风雁怯生生瞧了他一眼,转身便取来了一枚香囊,双手递上问:“公子,你是在找这个么?”
风离澈甫一瞥见,立即抢入手中。忙将香囊打开,里面如墨缎般的乌发用红绳细细绑了,正安静栖息于内,他陡然松一口气,依旧放回怀中。
柳风雁有些无措的瞧着他的紧张至极,仿佛那香囊是他最珍藏的至宝一般。急急解释道:“那****带公子回来,见你掉落了这枚香囊,底下又有些破损,所以替你缝补了一下。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拿的。”
风离澈觑她一眼,语调平和道:“这是我母亲的遗物。多谢你替我收好。”微微一笑,那笑如沐春风。顿时柳风雁只觉得眼前似荡漾起柔光无限,不由得瞧着他的俊颜失了神。
待到缓过神来时,只见他已是立于门口欲走,急急上前询问道:“公子,你伤势未愈,这要上哪去呢?”
风离澈整一整衣襟,理顺自己的墨发,回眸淡淡道:“我去街上瞧一瞧那皇榜,写的是什么。”
她美眸之中蕴满了浓浓失望,小声道:“公子,此去青州,山路不好认,要不要我为你带路?”
他略一思忖,如今他再孤身一人去人多之处,未免过于惹眼,带上她也好,是以略微颔首,只吐出一字:“好。”
她喜出望外,忙欢喜道:“公子等我,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走了约半日,他们方才来到了青州城中,这里是一座漂亮的小城,半山而建,镶嵌在群山峰峦之中。天空一片蔚蓝,一座座白墙红瓦的小屋鳞次栉比,依着山势,环着一汪碧绿的湖泊,郁郁葱葱,鲜艳的奇花异卉环绕着屋宇的墙垣蔓延生长,此时恰逢接近傍晚时分,火红的太阳似乎就悬在小城的正上方,夕阳洒落,娇艳无比。
街市之上热闹非凡,尘土、花香、吆喝声混成一片。两边的沿街店铺前满是各种各样的筐筐篓篓的摊子,一段是卖的整绫碎缎,一段是卖的小儿杂耍,小枪刀,鬼脸儿之类,一段是卖一些罕见的邻国物什。浓重的异域风情充满小城。
柳风雁平日里极少出门,瞧着这许多新鲜玩意儿,自是看迷了眼,这个拿起来瞧瞧,那个摆弄一下。待到再瞧身边之人时,早已是不见了。心内一惊,她慌忙四处寻找着。瞧了周围几圈,方才发现他已是定定站在了州府门前,背身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