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她从未想过,莫寻竟然会帮助自己保住胎儿,即便那是知道自己陷害于他之后。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卫风徐徐又道:“此次娘娘受了外力撞击,微臣已经尽力替娘娘保住了这胎。只是娘娘终归以前小产的亏虚尚未完全补回来,往后实在不宜心气躁动,五内郁结,受人与事的滋扰。且虽是保住了,还得时时刻刻关注是否会有异常。”他的唇边溢出温和的笑意,又道:“这次微臣回来,已是为娘娘寻得了那味极寒地带的催产圣药。如此可保娘娘母子平安。”
未待烟落说话,风离御已是喜不自胜道:“如此,真是有劳爱卿了。朕说爱卿怎的告假那般久,原是去寻药了。”突然,他喜滋滋地把手贴在烟落的小腹之上。
烟落一怔,心中极是恼他怨他,却忌惮着腹中孩子,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任他以温柔而爱护的姿势轻抚着她的小腹。
突然,他似浑身一僵,俊脸之上满是僵硬的喜极,语无伦次道:“你听……他们动了。”又瞧了烟落一眼,他欣喜连连:“他们竟然会动了。”
卫风微笑道:“皇上,怀孕四月余,自然会有胎动了。只是,应当是皇后娘娘自己才能感觉到呢。皇上定是欢喜过甚,心生错觉了。”
他喜滋滋地把脸贴在她的腹部,激动道:“哪能是错觉,朕感受得真切。”一手温柔抚摸着,他隔着肚子和孩子们说着话,“你们好好安分些,不要折腾你们的母后。等你出世了,父皇立即就封你为太子,好不好?”
孩子,如今是联系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即便他们再是疏远,终归,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啊。
烟落从未瞧见过他如此慈父之状,心底最柔软之处被轻轻触动了,他或许并不爱她,也许他从来都是利用她,可他却是一直守护着他们的孩子,那误掷金令牌之事,想他也不至于是故意为之。
彼时红菱自殿外进来,手中似端着一碗乌黑的汤药,“踢踏”脚步声渐行渐近。
风离御旋即正直身,面色已是由极喜瞬间回复平静,速度之快,令烟落心中不由得闪过浓重的疑惑。他素来随性,不是忌讳甚多之人,又怎会在乎旁人如何看待?
只是,烟落没有细想,她的心思亦是被那频繁而至的胎动所吸引。小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小腹上,生怕手的重量会压迫到他们。腹中一动,她突然愣在当地,一动也不敢动,过了良久,又是这样一下。
生命的迹象如此明显地搏动,她欣慰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满脸欢快和激动,眼角甚至泌出一滴晶莹的泪珠,在日光下光芒闪灼。
风离御缓缓站起身,只淡淡道:“朕还有政务尚未处理,卫爱卿再替皇后仔细瞧瞧。”言罢,他便缓步离去。
午膳过后,烟落差人择了一小轿,朝皇宫正门而去。
高远的天际,皇城红墙高起的四方天空蓝澄澄的如一块碧玉,没有一丝云彩,似乎永远是那样明净。她秀眉微锁,心境寂寥而安静。
至了殿门,自有御前侍卫上循例上前阻拦。
烟落亮出手中的金令牌,灼亮的金色晃得人一阵刺眼,那名侍卫立即跪下恭送。
马车继续滚滚行驶着,碾踏着青石板咯咯作响,一路景色飞快地向后而去。
天,终于有了一分秋日的味道,暖阳似一朵芙蕖盛开在身上。而刑部大牢的阴森寒冷,却是与这样暖煦的天气极不协调的。春夏是万物蓬勃滋生之际,不宜杀生,是以天晋皇朝贯来奉行在万物凋落的秋季行刑。她要救她的父亲,已是时日不多。
再次出示手中的金令牌,她十分的顺利的进入了天牢之中,畅通无阻。
因着有过一次入慎刑司的经验,是以再入天牢之时,她已然没有上次那般畏惧与惴惴,要镇静许多。
明明外面是阳光明媚,这里面却是幽暗无光,唯有墙角之上如鬼火般幽幽跳动的火烛,燃烧的仿佛久病不愈的垂死之人般颤巍。
一个个铁栏杆围成的牢房,腐烂发霉的味道混合着潮湿阴暗一齐扑鼻而来,直令人作呕。强忍住胃中一阵阵翻搅的难受,耳边回荡的皆是嘤嘤哀泣。
一名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见过烟落手中的金令牌后,躬身道:“皇后娘娘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吩咐?”
烟落冷觑他一眼,一副冠名堂皇之样,风晋皇朝还有人不知晓楼封贤是她爹么,真是明知故问。忍耐道:“本宫来瞧自个儿的父亲,尚书大人要阻拦么?”瞧着眼前这名男子着装与她爹爹相同的正二品服制,想必便是刑部尚书李文清李大人。
他的目光有些闪烁,似一旁的烛火般明灭不定:“皇后娘娘,实不相瞒,前段时间令尊在狱中感染疟疾发热,如今已是送去狱台所诊治了。娘娘恐怕是见不到了。”
砰然心惊,烟落的舌尖咯咯而颤,牢狱潮湿,可是时至如今,怎会轻易有了疟疾,这可是要人性命的病啊。况且,所谓的狱台所,从来都是送人前去等死的。爹爹上了年纪,又怎能经受得住这样的罪。
当下,她凄然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一早,臣已是奏请过皇上。是皇上亲自下得旨意,送楼尚书去狱台所诊治。”他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