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春眉眼皆是笑意道:“皇上已是指派了御医卫风一人单独照料梨妃娘娘的胎,不让其他御医假手。卫大人医术超群,想必是可依。奴婢在此替梨妃娘娘谢过皇后娘娘关心。”
烟落闻言,不禁微微蹙眉,风离御竟然指派卫风一人独自照料梨妃,还不让其他御医假手。难道是不信任旁的御医么?还是害怕别的什么?难不成,他还怕自己会害了梅澜影的胎不成?
愈想心中愈是郁结,强自压下心头怒火,她挥一挥手,示意绘春嬷嬷退下,“本宫稍后自会派人送上一份大礼至玉央宫,还请你回去关照你家主子,让她安心养胎便是。”
待到绘春走后,红菱终于忍不住上前来,嗤嘲道:“你瞧她那个得意劲,梨妃有了身孕,好似是她自己有了一般,教人看着刺眼。竟然还特地上朝阳殿来报喜,也不知安的哪门子心思。”
烟落端起茶水徐徐饮啜了几口,又是捡了一块雪花糕慢慢嚼了,徐徐道:“她好精明的心思。”
红菱挑眉,诧异地问:“此话怎讲?”
烟落轻哼一声,道:“她家主子有了身孕,她一早就把矛头指向了我。若以后梅澜影腹中胎儿有了什么变故,我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顿一顿,她随手取过身边的莲叶羹,吃了几勺,继续道:“绘春上门示好,意在让我日后也寻不出理由难为梨妃。到底是在宫中滚爬二十余年的人,做事确实周全。”
红菱眸子转一转,凝思片刻,不再言语。片刻,她略略思量后问:“那么,咱们朝阳殿要送些什么礼去呢?终归是梨妃娘娘有孕,若是我们失了体面,送的礼轻了,难免教人笑话。”
烟落点点头,红翡翠珠钗轻轻打在耳边,凉凉似小雨。仔细寻思了,她缓缓沉下脸,吩咐红菱道:“一会儿,我自绘一幅画给她,再附上上次封后时皇上给的一双龙凤玉镯。如此一来,既表诚心,也不会失了体面。”
“是!”红菱领命,正欲转身,烟落沉吟一思,忙叮嘱道:“还有,但凡梨妃来,一概不见。吩咐朝阳殿里的所有宫人内监,见她只避得远远的。否则,万一有个什么事,咱们说不清。”
届于梅澜影数次无缘无故的晕倒,可见此人作假至极。对风离御,她早已是失望至极,而此番梅澜影怀了身孕,她已是无心计较,只不想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上身。
这万一梅澜影借怀孕之机,构陷于她,便真真是百口莫辩。如今,她没有旁的心思,爹爹已然离世,哥哥外放,一时半刻自然回不来。此时,她只想安心将两个孩子平安生下。
然,自从梅澜影有孕之后,后宫之中更是少有人走动,很是冷清。
西风透着新凉,不声不响地来到了人间。一阵风过,便凉一阵,更有无名秋虫唧唧做声,令人倍觉秋意更浓。
醉兰池边百花凋落,仿佛是为了驱散这秋的清冷萧条。然而取而代之的开得正盛的清秋菊花、金芍药、一团雪、胭脂香等,锦绣盛开,各色都是极名贵的佳品,如此艳态,大有一种不似春光又胜似春花的美丽。
诚然,天地间永远是美的,梨花谢了,开了菊花,菊花谢了,还有梅花。自然风离御的身边总是鲜花盛开,有没有她自是无所谓的,更何况她的容貌已毁。
一个多月内,他仅来看望过自己两次,每次亦不过是稍坐片刻,问问孩子的情况而已。其余的时间,他总是陪着梅澜影软语安慰。
听闻梅澜影有孕之后心情总是抑郁,而身为养父的慕容成杰自然十分担心,风离御则更是应允了柳云若进宫陪伴她。
静静的夜晚,每一夜都无比漫长,烟落总是坐在朝阳殿后的花园之中,瞧着流萤飞舞周遭,明灿如流星划过,兀自出神。
她一次都未去过玉央宫,自然也没有碰到过柳云若。她所不明的是,柳云若入宫陪伴梨妃,与那风离御时时见着,岂不是十分尴尬?不过,与她无关之事,她亦是不想再操心。满心的期待都扑在了即将到来人世的孩子身上。
然而,躲不过的祸事,总是这般突然而至。
那一日,落霞脉脉自林梢垂下,红得如血泼彩绘一般,盈满半天,周围只是寂寂的无声寥落。偶有鸟雀飞起,很快便怪叫着嗖的一声飞得远了。
烟落的小腹已是隆起愈来愈高,双腿也有些浮肿,自湖边散步片刻,已是脚下虚浮无力。回到朝阳殿,迎面正碰上红菱满面焦灼地迎上来,见了她,便慌里慌张道:“娘娘,可不好了,梨妃娘娘小产了。”
她心内一惊,脸色微变,立即斥道:“你慌什么?”
红菱面色煞白,“娘娘,听闻皇上龙颜大怒。”
烟落心中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面上仍是维持着平静道:“先回朝阳殿,想来玉央宫此时一定炸开了锅,我们就不要去凑这个热闹。”语毕,她已是抬步直往朝阳殿中走去。
心内却直直打鼓起来,这梅澜影怎的会突然小产了,皇家子嗣有御医悉心照拂,如没有人暗害,是决计不可能出差池的。然而暗害,放眼后宫,唯有她与梅澜影有过节,甚至还曾令其下跪。她已是有所防范,万分小心,尽量远离玉央宫,也不知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