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痛得脸都扭曲了,说不出话来。
风离御已是疾步跑上前来,一把抱起映月便直往朝阳殿偏殿跑去,怒吼道:“御医呢?御医?”
灯火彻亮,皇宫之中所有的御医已是齐聚一堂。
映月已是送进内殿一个时辰了,除了偶尔听见几声痛苦的低吟,再无半点动静。稳婆手里的清水一盆盆端进去,端出来时已是成了一盆盆血水。看得烟落心惊肉跳。
无尽的后悔与自责不断地撕扯着她,似要将她碾成碎片。映月怎会突然摔倒呢,难道真的如梅澜影所说的那样,是自己不小心撞倒了映月?
心中被恐惧塞填满满,她几次欲冲进去。皆被风离御拉住。
刘公公亦是在一旁劝道:“皇后娘娘不能进去,卫大人正在为月妃娘娘接生,等下就好了,就好了。”
烟落紧紧捂住自己的双唇,红了眼眶,双肩止不住地颤抖着,如风中即将飘零的落叶。风离御见状,情不自禁地将她紧紧搂在身侧,柔声宽慰道:“不会有事的。”
烟落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语无伦次道:“我真的没有……没有碰到妹妹,她好端端的,怎么会摔倒呢?都是我不好……”两行清泪终于克制不住缓缓躺下,若是映月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怎样向死去的大娘交代。
少刻,只见卫风满脸大汗出来,深深吸一口气,道:“月妃娘娘跌倒早产,此刻已经不好。娘娘出血不止有血崩之势,一直没有醒来。且娘娘出血过多无力用劲,胎位还不正,脚朝外。都几碗催产汤灌下去了,一点用都无。”
烟落愣了半响,一手已是将衣服揉得极皱。突然,她挣脱了风离御,上前便是拽住卫风的藏蓝色衣襟,狂吼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卫大人,你一定要救救她。我求你了,求你了……”说着便要直跪下去。
卫风惊惶拦住烟落,神色痛惜道:“娘娘,微臣当真受不起。微臣医术浅陋,实在是无力回天。微臣只怕月妃娘娘母子均难保住啊……”
烟落闻言,彻底呆住了,母子皆难保住!心底的伤痛与焦灼,侵蚀了她全身每一处,有着无法言语的剧痛。
突然,她的脑中似灵光乍现,苍白如同绵纸的脸庞泛起一点死灰复燃的鲜红,她挣扎着又是上前拽住卫风的衣袖,急道:“卫大人,你不是寻来那味极寒地带的催产圣药么?眼下都是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拿出来用?”
卫风跺一跺脚,急道:“此物难寻,若是给月妃娘娘用了,他日皇后娘娘的双生子要是有所差池,又该怎么办?”
风离御亦是出声劝阻道:“烟儿,你身怀双生子,日后形势只怕比今日映月更为险峻……”
烟落秀眉拧成死结,厉声打断道:“皇上!映月的母亲昔日曾因为皇上的一句话而自寻短剑!我们的父亲已是病逝于狱中,尸骨都无!难道,皇上还要臣妾再亲眼见着妹妹与孩子一尸两命么?皇上教臣妾日后怎能独活?”
句句犀利的话,堵得风离御是哑口无言。
烟落心急如焚,又是欲冲进房内,到底是卫风拼命拦住道:“产房血腥,娘娘如何没有半分忌讳?且娘娘也是有身子的人了!”他的语气带着些轻微的斥责,长叹一口气道:“罢了,那味药先给月妃娘娘用上,微臣上次寻药已有些经验,力保在半月之内,再寻来一味便是。只是请娘娘千万要保重身体,不要惊了胎气。”
烟落眼中一酸,一串清泪宛然无声隐没于华裳间,拼命颔首道:“那就有劳卫大人了。”
卫风朝风离御拱手道:“皇上且看住皇后娘娘,微臣先命人用参吊住月妃娘娘的精神,微臣这就去加几味药来。”
卫风去了又来,反复数次。
而焦灼的等待,又是过了两个时辰,终于有御医出来禀报,“月妃娘娘服了药,已是出血少了些,眼下已是好转了些。”
烟落手中紧紧绞着一块绢子,绞得久了手指生疼,一听说映月好些了,心中一松。连连道:“快去!快去再看!”
又过了片刻,有一稳婆出来道:“娘娘服了圣药,现下已是醒转,能用力了。”
烟落面色更喜,侧眸同风离御说道:“妃嫔产子,按例要晋封一级。皇上何不先晋妹妹为贵妃,以宽其心,令其安心生产呢?”
风离御面色稍霁,只勉强道:“就依皇后所言。”
那稳婆喜不自胜地应了一声,赶紧进去复命。
也不知过了多久,烟落几乎感觉自己僵立成了一块石头,突然只听内殿传来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
青黛第一个跑出来,喜极而泣,“恭喜皇上,恭喜皇后,月贵妃产下皇子。”
烟落心口一松,彷佛全身力气都用尽了般,软软倒在风离御的怀中,只问:“好!好!妹妹和孩子还好么?”
青黛勉强一笑,“贵妃娘娘累极了,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小皇子才七月余,身上有些发青,身量也小,抱着亦是稍轻,御医们已是在悉心照拂了。”
烟落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风离御瞧着她眼下一片乌青,精神不济,俊眉微皱道:“折腾了一整晚,你也累了,赶紧回去歇息。这里自有御医和乳母照料,等你精神好些,再来看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