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在他们之间缓缓蔓延,渐渐凝成九天玄冰。
少刻,慕容傲率先打破沉寂,挑眉讪笑一声,道:“风离御,终究还是你棋高一着,好一个反利用之计。我不明,你究竟是何时看穿整个局的?是在我失踪回朝之后么?”
风离御徐徐转过脸来,阴晴未定的神色照映着无数流年往昔在他的脑海中上下沉浮,他与慕容傲之间,今日的确该将话说得清清楚楚了,多年以来,一直横亘在心间的疙瘩,是时候解开,他恢复冷寂的神情,徐徐道:“自我登上御座以来,我开始反思,自己的皇位得来的实在是太容易了。风离澈当了太子以后,我手中的权势被大大削弱,不过剩下三分之一。登上御座之后朝堂之中却无异声,即便是你的父亲慕容成杰,亦是假意逢迎,你不觉得这一切,过于诡异么?”
他顿一顿,缓缓吸一口气,目光冷冷自梅澜影纤弱的身上巡过,声音如浮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道:“其实,我一早便察觉到你失踪是缘由不明,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所以我一早便将目光放在了梅澜影身上,只要梅澜影尚在我的手中,不怕你不出来。所以,我几次刻意接近她,更是教烟落设计构陷于她,废她出宫,为的便是日后能以她为饵,诱你出现。你慕容傲即便再是精明厉辣,但凡遇上梅澜影的事,总会失算,露出马脚。”
慕容傲俊逸的容颜渐渐冰冷若数九寒天,凄冷而又萧瑟,转眸,对上烟落漠然滞滞的双目,更是含了几分悲悯之意。
些许沧桑之意便如流水一般,从心间漫生而出,他缓缓道:“的确,你很清楚如何擒住我的要害,自从在宫外打听到你竟是去见过影儿,还欲接她入宫,更是派人严加守卫。我便迫不及待地现身了。我一直认为,这么多年来,你其实一直还是爱着影儿的,即便不是那种刻骨铭心的爱,你亦是想得到她的。所以,那时,我是真的急了。之后,我更是将计划步步提前,才致使露出点点破绽。不过,风离御,你真的是棋高一着,楼封贤父子的事,你竟是瞒得这样好,连我都完全相信了。可怜我自诩设计的天衣无缝,我一步一步挑唆着烟落与你翻脸,一来是试探你是否真的不知情,二来亦是想借烟落之手,制造空挡,伺机迫害于你。所以,我在你与烟落大婚的前一夜,指引她看见了你与澜影在玉央宫相会的一幕,后来更是将你想隐瞒的楼封贤的死讯告知于烟落,我一步一步深入试探,你究竟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被我蒙在鼓中。不得不承认,风离御,你的定力真是好极,欺骗了自己心爱之人,令自己心爱之人恨自己入骨,直至想亲手杀了你,这么难忍,你也能熬过来。所以,我信了你,我被你骗过了。我派人在留华寺伏击你,我以为自己是真的政变成功了,哪知这竟是你的计谋,为的只是引我们的人浮出水面。一败涂地,不过,我输的是心服口服。若论演戏,我尚不及你的三分一。”
风离御眸色冰凉,嗤笑一声道:“棋高一招?哼,我只恨自己知晓的太晚太晚了。你真是高明,自己失踪不明,让我将视线与怨气都转嫁于风离澈的身上,我一直怀疑是风离澈陷害于我,想不到竟然还是你。手刃亲子,这样的剧痛,每一个日日夜夜当我想起之时,你可知?我的心有多么痛?慕容傲,枉我们兄弟一场,你竟是如此构陷与我?将我与风离澈,还有烟儿玩弄于鼓掌之中。”
烟落愈听愈是皱眉,心中有重重疑云浮过,适时插入一句,道:“慕容傲,我有一事不明。”眸光直直望向慕容傲,眼中有着万千的疑虑,“我不明,你要如何掌握我的行踪,又是如何将每件事都计算得如此准确?”
“因为有红菱!”
“因为有我!”
几乎是同时出声,烟落讶异的望一望突然冷笑出声的风离御,又是望一望自正泰大殿后堂缓缓步出的一抹红影,翩翩而出,烛影摇曳,一时晃荡着殿中光线明明灭灭,一个眼错,烟落几乎不能清晰辨认出徐徐自暗光之中走来的人,竟是自己熟悉的红菱。
那样艳丽的红色宫装,此刻穿在红菱的身上,竟不觉得刺目。只见红菱盈盈然曼步上前,绯红色的裙裾一旋,似一朵开到极盛的花,极尽靡艳。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烟雾,随着扑入室众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漫在了华殿之中。
心思的迷茫散失间,烟落已是低低呼出,“红菱……”
红菱轻轻一笑,笑得那样清浅却又艳丽,若绽放的一朵艳色赤芍,徐徐道:“如今,我叫做慕容菱。”
烟落纤弱的身形狠狠一怔,似是不能相信般,重复道:“慕容菱?慕容?那你是慕容傲的……”
红菱容色不变,声音虽轻,却是一字一字清晰如雪地碾痕,道:“我是慕容傲的妹妹,只不过,不被人承认罢了。”
烟落张口结舌,愣愣道:“怎可能?从小你便在尚书府中,你我一同长大的情分,怎会突然有此身世一说,红菱,会不会是你被有心人利用了?尚且不自知?”
红菱略略抬头,转眸看向慕容傲,幽幽道来:“自小,我便与娘亲相依为命,我生来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我的娘亲在我八岁上下时,病重不治去世了,当时好心的邻居将我娘安葬,并替我寻了个好去处,便是入尚书府重为婢。我很幸运,因为我遇到了小姐你,虽然名义上我是你的婢女,可你却待我如同亲姐妹一般,吃穿用度皆比旁人要好上许多,亦是没有受过斥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