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烟落猛一惊醒,挣扎着身子起来,奋力的在自己小腹之上摸索着。孩子,她的孩子,终究是没了。
“烟落,你醒了?”似乎是李翠霞的声音。
又是一惊,她偏过头,才发现自己已是回到了尚书府中,回到了自己的房中。是他将她送了回来。
“娘……”发白的唇色,有些怯怯的望向自个的娘亲,她被七皇子休离了,只怕娘亲又要失望了罢。
李翠霞只“嗯”了一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忽然,有小厮慌忙跑入房中,道:“宫中来了圣旨,老爷请夫人与……小姐速速前去迎旨。”
宫中圣旨?她们对视一眼,皆是不明所以。
容不得多想,李翠霞赶紧扶着虚弱不堪、脸色惨白的烟落,疾步来到了前厅之中。
一众人等齐齐跪下迎接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楼封贤有女楼氏烟落,秀毓名门,才貌双全,品性娴熟,祥瑞世德。特召入宫中,册正五品婉仪,侍朕左右。望能勉效频繁之职,端礼法于深宫。承圣天之仁恩,永绥后福。钦此!”
尖细的嗓音,久久回荡在了尚书府中,摒弃不散。
耳旁皆是山呼万岁之声,“臣等领旨谢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烟落愣愣跪着,册封她为正五品婉仪?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刘公公上前一步,朝着烟落贺喜道。他看起来约是四十开外年纪,却经不住风霜侵袭,双鬓已是微微染白。唯有眼角处深深的鱼尾纹,尽显出他年轻时的历练与精明。是呢,没有一定的手段,何以能在深宫之中爬到今日这总管的地位。
烟落懵懂发愣,久久不能回神,脑中飞快的转着,她原先是七皇子的侍妾,即便是已经被他休离,入宫似乎也不太合适罢。
楼征云一见妹妹直愣愣的发呆,慌忙推了推她,小声暗示道:“还不谢谢刘公公。”
烟落一僵,盈然拜倒,叩福致谢,却一言不发,眸光定定地注视着地面,瞧着那缝隙之间竟是冷凝出了细霜之色。突然,她猛一抬起头,双腿跪着向前挪动一步,脸色惨白,道:“民女蠢笨,已是被弃之妇,得以尚书府中收留已是万幸,怎敢高攀入选宫中侍奉皇上。还望公公明察!”头脑忽的一热,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知道自己不可以入宫,不可以!
楼征云慌忙拉住她,覆上一脸赔笑,偷偷向刘公公手中塞入一早便预备好的金锭子,只笑着掩饰道:“舍妹大病初愈,神智尚且不太清楚。竟是胡言乱语,过两日便好,过两日便好……还望刘公公不要介怀。”边说着,边抹了抹额头,背上早已是冷汗涔涔,这刘公公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颇有些手段。烟落入宫已是定局,想要日后有条活路,便不能得罪于他。
刘公公深深望了烟落一眼,倒也不生气,只是好言劝道:“楼婉仪,君无戏言。圣旨即是天命,小主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普通秀女入宫,不过是册封六品贵人。小主一步上青云,直封婉仪,乃是与众不同,前途无量,小主自个儿好好珍惜罢!”精锐的眸子淡淡扫过烟落,历经多年风霜,什么样的事他没见过?心中早已是习以为常,是以对她倒也是十分的客气。
烟落整个人重重向后一倾,如突然被狂风刮倒的树枝,失了支持。踉跄的晃了又晃,再无语。
又瞧了一眼脸色一片惨白的烟落,如雪的肌肤,透明如纸,摇摇欲坠的身躯有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刘公公转而看向楼封贤,凝眉道:“楼尚书,进宫原是大喜之喜,婉仪小主气色不佳,你可要好生注意调养。册封了,便是皇上的人,怠慢不得。杂家要走了,婉仪小主便暂托你们好生照料。”
楼封贤似了然状,拱手作揖道:“多谢刘公公提点,公公还请慢走。”言语间尽是恭谦之色。宦官权重,他亦不得不低头。
终于送走了刘公公,楼封贤与楼征云不由得的同时松了口气。二人皆是冷汗直下,想拒绝圣旨,方才烟落险些酿成大祸。
上前一步,楼征云将烟落扶起,阔眉之上掩不住浓浓的心疼之意,只柔声道:“烟儿,你身子不好,万万不能再久跪了。”
“是啊,烟落,小产如同生养。可不能折损了元气,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李翠霞终于止不住眼中的酸意,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倒也有五分真情实意。兀自掏出怀中绢帕,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擦起来,泣道:“我的烟落,怎么这么的命苦。好好的怀了龙裔,就这么没了。皇上都半百上的岁数了,还能有几日的奔头……现在又这般病着,可怜烟落日后便要守活寡了。”
娘亲的关心,使得烟落心中一暖,悲痛稍稍缓和了些,咬唇叹息道:“许是烟落命该如此罢!”
楼封贤一听李翠霞口无遮拦,眉间拧成“川”字,不悦的将她拉开,冷声道:“皇上的龙体岂是你能胡言乱语的?仔细着说话,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李翠霞自觉失言,脸色微白,只匆匆道:“我去弄点补身子的来给烟落。”便急忙离去。
“唉……”长叹一声,楼征云实是不忍面对烟落,正欲拂袖离去。不想烟落却拉住了他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如平日里妹妹对哥哥那般亲切。盈盈美眸中满是不解,问:“我瞧着哥哥与爹爹似乎没有烟落这般惊讶,听闻皇上不是病着了,又如何要烟落进宫呢,是否你们已是知晓了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