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三儿,你说如果我邀请姥姥,她会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吗?”微生有意将话题转移,他不希望陆桐雅去想那么多伤感的故事,看那么多悲剧。
“姥姥年纪大了,算了吧。爸爸妈妈在就好了。”放在衣兜里的手下意识地捏紧。她害怕微生看出她想逃的念头,转过身,一把拥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微生,结婚之后你会对我很好吧?”她问。
“比现在还好。”他说。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温柔。”她的话模模糊糊,里面却荡漾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微生,对不起,我不能嫁给你。因为,我想起来了。她体内的恶魔虽然没有觉醒,可她的记忆在那天觉醒了。
曾经的一切,她全部想起来了。
她是沈家的谁都不已经不重要了。继承人也好,使命也罢。这些全不重要。重要的是,她……
船还未靠岸,远远的,她就看见站在岸边观望的姥姥。
白发苍苍的她,依然那么精神健旺。她正对着他们挥动着手臂,脸上的笑有一条条深深的沟壑。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陆桐雅一直觉得冲南岛是一片净土,一个世外桃源。这里的人们淳朴善良。而姥姥或许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赞成她与微生在一起的人。
所以,她没有想到在对姥姥提起他们要结婚之时,姥姥脸上迅速划过了一丝惊恐。可下一秒又被她淳朴真挚的笑容掩盖了。
微生正在安放行李,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而姥姥的神情让陆桐雅想到了另一个事实,姥姥也是沈家的女人。虽然如今远远住在小岛上,但有些事必然知道。
姥姥的伪装让陆桐雅震惊,她还是同曾经一样,喜欢微生。甚至还与他们聊起了婚礼的细节。从来没有人与微生细聊这个,微生也显得特别高兴。
晚饭之后,陆桐雅靠着微生坐在悬崖边上。脚下是拍打着岩石的海浪,眼前是红色的落日,有一条黄金的大道从海面铺来。
温暖柔和的夕阳将二人笼罩,两人的目光都在同一个地方。
“姥姥不能去参加婚礼,真的很遗憾。”陆桐雅看得出来,微生是真的喜欢姥姥。他拉起她的手放在手心,指腹摩擦着陆桐雅的无名指,“三儿,回去之后我们去选戒指吧。”
“我要钻石的。”她说,“很大的。”
微生浅笑,“买不起怎么办?”
“我不管。”话是任性的,可她的神情是温柔的。目光随着金色的大道一路往下,“我要穿上洁白的婚纱,它有很长很长的裙摆,然后我踩在一条铺满玫瑰花的路上,循着芳香,走到你的身边。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嫁给你。”期盼的目光,澄澈的眸如此时的大海,波光澜澜,“你温柔的告诉我,你愿意与我携手。我会坚定地回答你,要与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这是一个童话。欺骗微生,欺骗自己的童话。
她不会嫁给他的。
她无法原谅他。
他们是不能走到一起的。
神秘的古堡内,响起了一首优美的旋律。但若你细细品味,这段旋律里充满了压抑的死亡气息。
空灵到了一定的程度便是恐怖。
兽身着白衣,飞舞的发随着旋律晃动。他嘴边衔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修长的指在钢琴的黑白键上娴熟地来回飞动。
这个曲子,他烂熟于心。曾经自己为它疯狂,为它付出了一切。
他迷离的眸中印着一个脸庞。
黑色的琴架上放着一个可爱的芭比娃娃,洁白的脸蛋,黑色的长发。一双无辜的大眼,闪烁着天真又纯净的光。逼真得让人胆颤。
陆桐雅靠在微生的肩膀,印着落日的眼中有小女孩的身影。
左手习惯性地覆上右手的死神之戒,来回转动。
微生牵制着自己的能力。是因为他在很早便发现了。这一次,他找对了人吗?
陆桐雅的眸随着夕阳的退去,变得越来越暗。和微生在一起的所有回忆从脑里一一划过,现在的,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时候,她叫微生哥哥。因为他是她唯一的亲人。
可是……
拳慢慢收拢。
微生,死神是我的。
我要你还回来,我曾经的一切。
你,愿意吗?如果你知道我回忆起了曾经的一切,你会怎么办,微生?
神秘的古堡内琴曲静止,兽慢慢地起身,随手拿起放在琴架上的芭比小人。
“小三儿,我发现了一个只唤醒你记忆,牵制你能力的方法耶。”他嘴角的笑容越拉越大,眼中全是疯狂的神色,他对着芭比娃娃说话,“你看到的小女孩,就是你自己。我要你想起我,你要记得,你曾经爱的人是我。”
“你对不起我,你今生是来还债的。又怎么能嫁给死神大人呢。别忘了,是他杀了你。他抢了你的死神之位,你难道不恨他吗?你还能嫁给他吗?不要忘了你死前的痛,报仇吧。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小三儿,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死神。”说罢,他对着芭比娃娃的唇,狠狠亲吻。
记忆中的人,一直有一双明媚的大眼。她喜欢看着他,问很多问题。
“你是不是不会说话?你是野兽吗?喜欢吃人肉?”
“那我就叫你兽吧。从今天起你跟着我,以后我杀人,你吃肉,怎么样?”
“这个字要这么读,死、神——以后,你叫我死神大人。懂了吗?”
他学会的第一句话,便是,死神大人,我喜欢你。
他还记得当时她听了之后,放声大笑。然后教会了他这首歌。
她说,她杀人的时候必须放这首歌,因为杀人是一件高雅的事。要有音相伴。所以,他学会了所有的乐器,但只弹奏这一首曲。
夕阳的光辉彻底收敛,黑暗逐渐笼罩正片大地。
夜深人静。黑色的大海就像一只野兽,吞噬着天地,它的腹中全是生命。
微咸的海风掠过陆桐雅的脸庞,却像一把利刀刮过她的皮肤,只剩下森森白骨,裸露在寒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