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幻想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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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3章 无法抵抗的吸引

长刀闪光,魔法各自反弹回去。

二人躲开。

“够了。”肖恩·夏尼站在两人中央,手握长刀,冷汗淋漓。

唐南还想接近蝴蝶夫人,肖恩一个转身,刀尖直指他的头。刀尖闪动着耀眼温暖的光,唐南颤抖着,慢慢退回去,身子一闪,消失在了夜色中。

肖恩终于支持不住,重重跌跪在地,刀插入土里。

他大口大口喘息着,蝴蝶夫人看着他,不说一句话。

等到他的呼吸平稳,她才开口道:“你真是爱逞强啊,明明弱到不行,还跑来插手,如果没有封印在‘黄泉’里的光,你怕是早就被轰成碎片了。”

他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仰望着她,“爱逞强的是你吧,你明明就不想伤害他。”

她的手指抽动一下,别过头,“已经知道那些红发的女人是谁杀死的了。你也不用担心弗莱丽了。”她扯扯自己的头发,“唐南一直都在找红发的女人,就是为了找我,既然我已经暴露了,他就不会再为难别的人。”

“那也不一定哦,他是吸血鬼,怎么会不吸血?”肖恩淡淡地说道。

“那你为什么放掉他?”她大声质问。

“难道你可以保证在你不受伤的情况下抓住他吗?”他也大声吼了回去。

她呆住。

过了好半天,她才干涩地说:“是啊,我们再打下去,最好的结局是同归于尽。”

肖恩踉跄站起,拔出长刀,向她走去。

她后退几步。

他一愣,继而看看自己手上的刀,把它收入刀鞘。

她这才松口气,“真是讽刺,世上最纯洁的光芒竟被封印在邪神的爱刀‘黄泉’里,更可笑的是,邪神的刀竟会在身为他宿敌的你的手里。”

他面无表情,“这世界本来就充满讽刺。”他看着她,目光炯炯。

她有些恐惧他这样的目光。

他缓缓说着:“我以前见过你,几千年前。但虽然只见了你一面,可那时的你不是这个样子,你优雅而冷漠,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就连那场混战都没有把你拖下水。可是现在,你变了,变得在乎。在乎你身边的人,在乎那些被杀害的女孩子,在乎唐南为什么会堕落。”

“可是,为什么呢?”他问她,在风中呢喃,“为什么这样的你,我会觉得熟悉,熟悉到好像认识了你很久……可我明明对你很陌生啊。”

她惊恐地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他低头,注视她,好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清楚。

她垂下眼,眼睫轻颤。

好久,他才叹了口气,说:“走吧,这种月圆夜真让人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好了。”

她随着他叹息。

“啊,对了。”她身子又骤然一紧,他看了几乎失笑,“我又不会吃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谁、谁紧张了!”

肖恩嗤笑出声,然后问:“你怎么确定唐南要找寻的是你?”

她望了他一眼,随后眼神飘向远方,冰冷道:“他爱我,这个理由行吗?”

莫名地,他的心抽动了一下。

肖恩·夏尼到家之时,已快天亮。

他走进大厅,发现弗莱丽披着月光在旋转梯上等着他。

他的心变得柔软,他走上前去,轻声问她:“怎么不在睡觉?”

她垂着眼,有些虚弱,“我又做梦了,半夜醒来很不舒服,可是你还没有回……”

“你就在这等我?”

“嗯。”她轻轻点点头。

“傻姑娘。”他呼唤着,展臂拥抱她。她娇小的身躯有点凉意,他心疼地收紧臂膀。

“你又梦见那个森林了?”他低柔地问。

“嗯。我梦见我在那个森林里找你,可是旁边都是白色的雾,我什么也看不到……”

“别想了,别想了,我在这儿呢。”

“嗯。”她心满意足地偎近他的胸怀,汲取他的温暖。

“上去睡觉吧。”他轻轻摇晃她。

她嘤咛一声,倦意深浓。

“肖恩。”她的眼已经睁不开,朦胧间,她用浓重的鼻音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他身子一顿,过了一会,才缓缓低下头,问她:“弗莱丽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而她,已经睡着在他的怀里。

“弗莱丽……”他抱紧她,眼里尽是哀伤,“怎么办……我是如此爱你,可我……”

窗外,夜色正在退去,而曙光,终于降临。

越是不想见到的人,就越是会见到。

这已经是第二次。

当弗莱丽·巴特出现在“昆虫”酒吧的时候,蝴蝶夫人已经开始怨恨命运女神。

特别是看到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仆,她的脸色已经黑到不行。

“嘿,她是喝过墨鱼汁了吗?”梅莎一进酒吧看见蝴蝶夫人就问弗莱丽。

“梅莎……”弗莱丽替自己的女仆红了脸,“对不起,夫人。”

蝴蝶夫人阴沉地问她:“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表达我的谢意的,谢谢你救了我。”她连忙示意梅莎拿出礼物,“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蝴蝶夫人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指指身边的位置,道:“坐吧。”

弗莱丽喜滋滋地坐下,梅莎则是在她斜后方站好。蝴蝶夫人看了梅莎一眼,但没有说话。

“梅莎,你也坐吧。”弗莱丽招呼梅莎。

“不了,这样可以监视你,以防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弗莱丽又红了脸,“梅莎!”

蝴蝶夫人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了,昆汀,酒。”

昆汀笑着,递给弗莱丽一杯绿色的香甜美酒,“‘绿色蚱蜢’,希望你喜欢。”

弗莱丽低呼一声,腼腆地对他说谢谢。

这时,蝴蝶夫人指指梅莎,对昆汀说:“给她一杯‘天蝎宫’。”

“啊,那可是一种危险的酒,喝起来好像无害,可是后劲十足,常常有人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醉倒的呢。”昆汀笑着说。

“咦?”弗莱丽很忧虑。

梅莎勾着嘴唇,“这酒很适合我。”

昆汀为梅莎上了酒,然后仍旧给蝴蝶夫人递上一杯“红魔王”。

“夫人。”弗莱丽喝着甜甜的酒,凑近蝴蝶夫人,小声问,“你抓到那个吸血鬼了吗?”

蝴蝶夫人沉默一下,“亲爱的,我不是猎人。”

弗莱丽有些失望,“可是……”

她笑着说:“我可不想变成拿着大蒜头四处招摇的蠢蛋。”

弗莱丽“扑哧”笑了出来,然后又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可是,吸血鬼又出来害人怎么办?”

蝴蝶夫人几乎失笑,这个孩子将自己看成救世主了吗?

可惜,真正的救世主就在她的身旁,可她却不知道。

蝴蝶夫人拍拍她的头,“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答应一声,闷闷地喝酒。

蝴蝶夫人浅浅地笑,“救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呢。特别是当他注定要毁灭,可你非要从命运手中将他夺回来的时候。”

弗莱丽眨眨闪亮的眼睛,“可是,只要还有机会,就不能放弃啊。”

蝴蝶夫人看着她,眼里阴晴不明,却没有告诉她:救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弗莱丽也没有再纠缠,只是细细地问:“夫人,我可以再来吗?”

“为什么还想来呢?”

她微笑着,脸上带着薄薄的红晕,“因为我觉得你有种亲切感,好像我们曾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蝴蝶夫人只是说:“这里不是你这种贵族年轻小姐应该来的地方。”

“可是,我不觉得你是坏人!”

蝴蝶夫人终于失笑,“你明白红灯区是什么意思吗?”

弗莱丽再次觉得被侮辱了,虽然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平常的事,“我当然明白!但是,我觉得你是可以当作朋友的一个人!这跟你所处的环境完全没有关系!”

她好久没有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了,说完之后,不停喘气。

“哦,哦,哦。”梅莎在一旁惊呼,“小姐,连德摩斯梯尼都要为你骄傲!”(注:德摩斯梯尼,就是那个含着石子朗诵治口吃的雄辩家。)

弗莱丽又一次被侮辱,只有低呼:“梅莎!”

蝴蝶夫人呵呵地笑,“好吧,不过你要来的时候,一定要带上这位保镖小姐。”

“好的,好的,梅莎一定也很想出来玩吧?”

“弗莱丽小姐,不要擅自决定别人的意愿。”

弗莱丽连忙对蝴蝶夫人说:“不要紧,不要紧,我是小姐,她是女仆,我的命令她一定会听的。”

梅莎翻个白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梅莎!你不要老是跟我唱反调!”小兔子也受不了地大叫起来。

蝴蝶夫人不停地呵呵笑。

就在众人闹成一团的时候,门口的铃铛丁冬狂响。

肖恩突然从外面闯进来。

他扫了眼烟雾缭绕的酒吧,看见肌肉纠结的男人们肆无忌惮地喝酒划拳。

“弗莱丽!”他脸色阴沉。

“肖恩……”弗莱丽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吧!”肖恩有些怒气,“跟我回家。”

“可是……”弗莱丽低头看看手里没有喝完的酒。

“还有可是?”肖恩今天好像特别凶。

弗莱丽低下头。

“巴特小姐,你还是快点回家吧。省得这里空气脏了你的肺。”蝴蝶夫人半仰着头,摇晃着杯里的酒,慢悠悠地说着。

肖恩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这是你的意思吧,伯爵先生。”

这种污秽的地方,不是贵族小姐应该待的地方。

这里,只有她这样的女人,才配。

她喝了口酒,心里的冷意冰冻了她的眸光。她一直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她的,可她不在乎。可是,他也这么看她,却让她在乎得可怕。

“伯爵先生认为这里只有你这样的男人才能来吗?”她说着,看了他一眼,顾盼生波。她的视线赤裸裸地胶着在他的身上,然后放肆地添添红艳的嘴唇,风情万种。

弗莱丽愣了愣,她还没见过蝴蝶夫人这种样子:一身风尘,放浪不羁地勾引男人。

旁边的人看见蝴蝶夫人在勾引男人,兴奋地吹起口哨,骂着脏话。在一片****的嘈杂声中,她浪荡地大笑。

肖恩眼神幽暗,直视着蝴蝶夫人。蝴蝶夫人在他的目光下笑得喘不过气。

过了一会,肖恩扯过弗莱丽,轻笑着,说道:“弗莱丽,你看好了,只有这样的女人才适合这里。”

蝴蝶夫人突然停止了笑。

酒吧立即安静下来,安静得诡异。

弗莱丽痴愣着,被肖恩拉着往外走,直到出门的前一刻,她看了眼蝴蝶夫人,眼里有着不解与失望。

酒吧里的人很识趣地没有说话,蝴蝶夫人一个巴掌拍在吧台上,“你们都哑了!这么安静干什么!”

立刻,酒吧里又喧闹起来。

昆汀看着她,欲言又止。

“真受不了!”梅莎坐了下来。

“傻子,呆子,疯子,笨子,噢不,笨蛋。”她语无伦次地骂着。

蝴蝶夫人只是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做惯了看客。”梅莎叹了口气,换了一副口气,“好久不见了。”

蝴蝶夫人轻嗤一声:“不过十年而已,这十年对于你来说不过弹指,不是吗?”

“可是对于人类来说,十年是很漫长的时间。十年,那个小姑娘也长大了。”

“是啊,她很好,是个好姑娘。”蝴蝶夫人盯着手里的酒杯,眼神有些涣散。

梅莎叹口气,“你这又是何苦,在她面前演戏,只为了吓跑她。”

“她确实不该到这种地方来,她只要继续保持她现在这个样子就好了。她很纯洁,肖……肖恩将她保护得很好。”

“哎,你知道你现在的这个样子有多难看。”

“难看?”

“对。”但梅莎没有多说,“肖恩一定也看到了。”

难看吗?她放浪形骸的样子果然很丑陋吧。

她笑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表情,难看极了。明明一副要哭的样子,可是却勉强地笑着。笨蛋啊,真是笨蛋。”

蝴蝶夫人愣住,呆呆看着梅莎。

梅莎又叹息,眼睛突然流转出一丝紫光,幽远而深邃,“如果十年前,我没有迷失在迷雾里就好了。”

蝴蝶夫人缓缓摇摇头,“不。我不允许那样,我从未后悔过。”

梅莎苦笑,“这就是你傻的地方啊。不过——”她的紫眸森冷,“即使这样,法则仍不能改变,你已经干涉了一次,下一次,我不会再默许了哦。”

蝴蝶夫人惨淡一笑,“我知道。就让那个孩子陪在她心爱的人身边过完一生吧。”

梅莎眯着眼,看她,撇唇,“太天真了。”她仰头看着天空,“你以为救世主在邪神出世的现在还能保持沉默吗?”

“肖恩……”弗莱丽坐在汽车里,低低地对身边的肖恩说,“你刚才太过分了。”

“我说错了吗?”肖恩烦躁地看着窗外,“她是红灯区的女王,风尘是她的天性。”

“可是……”弗莱丽向来不擅长争执,只有低下头。

肖恩突然握住她放在膝盖的手,她抬起头,看见他目光深沉。

“答应我,不要再与那个女人接触。”

“为什么?她是个好人!”弗莱丽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即使……即使,她有些……有些风尘,但是那是环境造成的啊,她的本质还是很好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她那么执着?”肖恩握着她的手,

弗莱丽愣住,“为什么……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就是吸引我。”

肖恩泛起苦涩的笑,有些恍惚,有些迷离。

是啊,刚才在酒吧里,她放肆地大笑,可是他却清晰地看到她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仿佛是泪光一样……

她笑着,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忧伤。这种刻意的掩饰,让她看起来脆弱得像陶瓷。

他恍恍惚惚地想着,开口说:“那个女人是魔,是嗜人的魔,就像她手中的鸡尾酒,艳丽而妖媚,吸引人去品尝,然后沉沦在醉人的酒精里,万劫不复。”

陡然,弗莱丽想起刚才蝴蝶夫人诱惑肖恩的那一眼,有句话不敢问出口:“你是否也被她吸引了?”

“该死的!”蝴蝶夫人诅咒着,眯起眼死瞪着天上的太阳,结果却换来一阵头晕目眩。

“昆汀,你死定了!”她说着,咬牙。

什么魔族也有晒太阳的权利,什么让太阳驱赶失眠的阴霾吧,二话不说就把失眠的她赶了出来。

她拿手遮住艳阳。真是讽刺,这么明亮的世界里,她居然失眠了。

“你以为弥赛亚在邪神出世的现在还能保持沉默吗?”

不期然,这句话又钻进她的脑海,她不耐地甩甩头。

出了红灯区,街道变得洁净。冬日的午后,街上有些熙熙攘攘,穿着丝质长裙的夫人们和穿着硬质牛仔裤的嬉皮青年们走在同一条路上。

她不禁有些恍惚,记忆里几千年的时光彼此更迭,那些戴着戒饰的灰袍魔法师们,究竟去了哪里?

轻佻的小子们冲她吹口哨,她回报他们妩媚的一笑,倒是痴愣了一片人。

在开化与保守之间挣扎的妇女投给她鄙夷的斜视,她不以为意。

她闲适地走着,想着偶尔来晒晒太阳,其实也不错。

直到,几个不怀好意地男人拦住她。

“原来妓女会白天出来。”男人们调笑着,色情地望着她。

妓女。这个词进入她的耳朵,牵扯着她的神经。

“我也才知道嫖客也会白天出来。”她媚笑着说。

“嘻嘻。”男人们也笑着,看她态度放浪,就伸手过来想摸她。

她清楚地听到绕道而行的路人议论纷纷,里面包含着唾骂。

她看着男人们伸过来的手,恶意地想着,如果它们断掉不知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你怎么在这里?”

低沉的声音响起,她被拉进一个胸怀。

她的鼻尖抵着一枚扣子,上面有着夏尼家的家徽。她扬起头,看见肖恩怒气冲冲地瞪着那群男人。

太阳果然是光明的,男人们不敢光天化日之下造事,只有骂着不堪入耳的脏话离开。

他紧握着她的臂膀,她有些疼。

刚才那些痞子都没能羞辱到她,可她现在感到了屈辱。她挣脱开他,挑起眉毛,“我尊贵的大人,你果然很喜欢救人。”她笑着,“你救了刚才那些人,否则,他们就要到地府轮回去了。”

肖恩阴沉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他还是问。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难道你对魔族有偏见,认为我们就不能接受太阳的照耀?”她自如地回视他,仿佛云淡风轻。

“你要接受太阳的照耀,也不看看太阳愿不愿意。”

她还是忍不住地翻了白眼了,“你怎么知道太阳不愿意?”

他露出森白的牙,指指天空。

她抬头,看见一片云飘来,遮住了太阳。

他几乎以为他成功地激怒她了,可她在下一刻又平息下来。

她扯起一丝讽笑,“没办法,像我这种女人只适合阴暗与肮脏。”

肖恩薄唇紧抿,过了好一会,才说:“我为我那天说的话道歉。”

她轻轻摆摆手,“您的道歉我承受不起,大人。”

太阳又出来了,她果真受不了照耀,起步朝着街边的公园里走去。

肖恩跟在她身后,她也懒得理会。

她走到树阴下,斑驳的树影落在她的脸上,缥缈绰约。她眯起眼,眼眸似水似幻,宛如迷雾。

他心念一动。

“你准备把唐南怎么办?”他有些沙哑。

她看了他一眼,“怎么所有人都问我这个问题?我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她满脸的嘲弄,“难道就因为他爱上了我,我就要负责到底?”

“他终究是为爱疯狂的。”

她大笑,“你怎么知道?”她收起笑,“大人,什么爱不爱的终还是太渺小,你先管管自己吧。”她幽幽看着他,“以你现在的力量,怎么应付邪神狄雅斯?”

他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皱着眉,说:“这是我的事。”

她指尖抖了抖,立刻被刺伤了。

她笑笑,这是自己自找的,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仍是忍不住去关心。

自取其辱,不是吗?

“也是。我一个小小的魔族自然管不了。”

今日,她冷漠得异常。

他凝视着她,直到她窘迫地偏过脸。

他慢慢走到公园的长椅旁,坐下,舒展自己修长的腿,缓缓说着:“十年前,我曾误入一个森林。”

她听见了,心头一跳。

“那时我刚从祖父那儿得到我的记忆,几千年的往事一下子涌入脑海中,再加上狄雅斯在我灵魂上留下的暗黑气息不停啃噬着我,我在那时几乎疯狂。”

他徐徐地说,她心惊胆战。

“我闯进那个跟平时不一样的森林,被魔物袭击。”他满脸的讽刺,“你知道的,即使是现在的我仍弱小得可怕,更别提那时我作为人类只有十五岁。”

他明亮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朝她招招手,示意她在他身边坐下。

她像着了魔,走到他身旁,视线和他纠缠着,也坐到了长椅上。

“我想当时我被杀死了。”他对她说。

她几乎尖叫。

“可是,我本来以为自己的灵魂会到地府去,可我还是作为肖恩·夏尼活了下来。那时,弗莱丽跟着我一起进入了森林……”

他的眼睛里出现了温柔,让他的蓝色眼睛好像被秋水洗过一样的迷人。

她却不可避免地难过了,难过到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我不知道是谁救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身上完好无损,弗莱丽在我身边,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终于停止了看她,垂下眼。可在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的一刹那,她有些失落。

“那个森林,充满了迷雾,到处都是魔族的味道。”他又抬起眼,她吓了一跳,“你在那儿对不对?”他语气轻柔,“是你救了我吗?”

她的心,开始不受她的控制,在她的胸膛里剧烈跳动。

四周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骇人,他正炯炯地望着她,她真害怕他可以听到她内心的慌乱。

他朝她逼近,一手搁在她身后的靠背上,再一次问她:“是你救了我吗?”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她想说,是的,是我,从头到尾都是我。

可是,她却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不是,大人。你太高估我的善心了,那的确是我的森林,可我向来不爱多管闲事。”自己的回答,如此冷硬。

“是吗?”他又垂下眼,“可能我的确太高估你了。”

她因为这句话,浑身疼痛。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太阳的影子在他们身上流连,他们分别坐在长椅的两端,中间隔着遥远的银河。

公园里很安静,阳光是无声的,蝴蝶夫人眯起眼,她眼下小小的蝴蝶生动地要飞了起来。

“蝴蝶果然是昼间活动的生物。”肖恩打破了静谧。

她好像一直在想心事,听见了他的话,才茫然地看着他,问:“你在指什么?”

他却不语。

这时,那边飞来一只大翅的蝴蝶,翅膀上闪动着蓝色的光,轻轻落在她的脸颊上,亲吻她颊上的那只蝴蝶。

她愣了愣,才迟钝地笑了,对那只蝴蝶轻轻说:“亲爱的,你找错对象了。”

那一笑,明明轻盈无比,可在他看来却惊天动地。

原本潜藏在心里的东西开始聚集。那一笑,她褪去了她身上的浮华与风尘,纯净安宁,可是,却邪恶地颠覆了他的世界。

他开始嫉妒那只亲吻她面颊的蝴蝶,嫉妒得发狂。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蝴蝶受惊离开,他缓缓摩挲她眼下的蝴蝶彩绘,她惊得痴呆。

“肖恩……”她喃喃呼唤,眼神迷茫无措到令人怜惜。

“肖恩……肖恩……”他猛地想起十年前的那个小女孩,追在他的后面,也是这么无措地叫着他。

那时,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牵起了她的小手,心里发誓,他是怎么也不会离开她了。

现在,眼前的这个人,竟也露出小姑娘一般的脆弱表情。

他恍惚了,嘴里说着:“你这个魔女,又在勾引我了。”

她浑身一凛,心抽痛起来,“非常抱歉,先生,这是我的习性。”她冷冷地说着,偏过头去,想甩开他的碰触。

“啊,又来了。”他不放弃,捧起她的脸,温暖的指腹贴着她的面颊,他凑近她,几乎可以看到头脸上的每一个毛孔。

“你想哭吧。”他这么说着。

她震惊了。

她感觉像是被刨光了一样,什么都被他看出来了吗……

他同样地迷惑着,百思不得其解。

“我……”她急着逃走。

他不让,触碰她脸的手滑过她的头发,然后抱住她。

她在他怀里,瞪大了眼。

好温暖,好温柔,就像以前一样。

以前……一样……

以前,她功课很差劲,被父亲责备,偷偷跑到他那去诉苦。他嗤笑她一声,然后捏捏她的鼻尖,再耐心地为她讲解功课。

那时,他也是这样温暖,温柔。

可是,那时终究是那时,一切都已回不去了。

她的瞳孔扩散又收缩,她推开他,扬起笑,美丽而高傲,宛如剧毒的凤蝶。

“我的名字是莎蓉,大人。您又把我当作谁了呢?”

她说着,抬起手,迷雾降临,竟遮掩了太阳。

迷雾中,她的声音虚幻空灵。

“我是迷雾的魔王,蝴蝶姬莎蓉。”

蝴蝶夫人走进“昆虫”酒吧,脸色阴沉得吓人。

“日光浴如何?夫人。”昆汀微笑着问她。

“糟透了。”蝴蝶夫人在老地方坐下,“给我一杯‘玛格丽特’。”

昆汀愣住,“‘玛格丽特’?”

“对。”

昆汀没有再言语,只是默默地调酒。

等到“玛格丽特”放到她面前后,蝴蝶夫人并不急着喝下,而是注视着白色的酒,出神。

玛格丽特,死在调酒师怀里的少女,我苍白的恋人。

她端起酒杯,小酌一口,“真是好味道,死亡,心碎,还有绝望。”

昆汀从吧台下拿出一张请柬,递给她,说:“这是巴特小姐托人送来的。”

蝴蝶夫人接住,只用一只手甩开,漠然地念道:“蝴蝶夫人,昆汀先生,下月二十号是我的生日,恭请二位前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弗莱丽·巴特敬上。”

昆汀说道:“我无法离开这间酒吧,不能去了,夫人您呢?”

蝴蝶夫人将手中的请柬向后抛去,白色的纸片像展翅的蝴蝶,悠扬飘落。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她说着,如此漫不经心,“我要为弗莱丽准备一份大礼。”

肖恩疲惫地回到家,弗莱丽飞身扑进他的胸怀里。

“肖恩!欢迎回家!”

“怎么了?这么高兴?”肖恩低头望进她含着笑意的眼睛里。

“我要过生日了!”弗莱丽笑着说,脸上有着健康的红润。

“是,是,你要变成老女人了。”肖恩宠溺地笑着。

弗莱丽离开他的怀抱,翘起嘴,“这是成熟!成熟!”然后,她又害羞地笑了。

肖恩低下头,拉起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上。

“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呢,肖恩?”弗莱丽感觉到他的额头有点热。

肖恩贪婪地汲取她手上的凉意,喃喃说道:“为什么呢……我明明已经有了你……”

弗莱丽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着急地问:“你生病了吗?肖恩!肖恩!”

肖恩,肖恩。

为什么她们呼唤着他的名字时,是那么相似?

“弗莱丽,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怕是早就不在这世上了。”他低低地说。

每每,他被黑暗啃噬的时候,幸亏有她支撑着他,给了他存在的意义,他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抵制疼痛,保留住自己的灵魂。

“肖恩……”弗莱丽以为他在对她表白爱意,浑身开始发烫。

肖恩直起身子,拍拍她的脸,温柔道:“我有些累了,先上去休息,不陪你了。”

弗莱丽很是担心,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肖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上二楼,进了卧室,把自己扔进大床里。

魔王的迷雾,又唤醒了他体内黑暗的因子,它们叫嚣着,想冲出他的身体。

疼痛,让人疯狂的疼痛,他大口喘息着,却无法从折磨中解脱。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带着酸楚,四肢麻痹得无法动弹。

他用最大的力气抽出藏在他大衣里的刀,紧紧握住它。

福耀众生的光,从长刀里缓缓流出。

他终于喘了一口气。

“你原来虚弱成这个样子了。”梅莎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的卧室,站在床边,俯看着他。

他连眼皮都没有力气再抬起,只是闭着眼说:“你是来表达你的同情还是来展示你的幸灾乐祸。”

梅莎笑了,“如果是幸灾乐祸怎么办?”

“那就请你出去。”

“啧,真是直白。”梅莎抱怨着,但还是问,“你这个样子,怎么对付从永夜世界里出来的狄雅斯呢?”

“不用你操心。”

“唉,你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可爱。现在,你应该加紧收拢你的部下,找到邪神,以防他再次破坏世界。”

“你真是嗦。”

梅莎摇摇头,“算了算了,你还不一定可以活到见到邪神的那一天呢。”

肖恩陷在床里,一动不动。

梅莎觉得无趣,刚要走,突然听见他问道:“十年前,到底怎么回事?”

她的身体僵硬了一下。

“什么十年前?”

“你不要装傻。你从十年前就开始跟在弗莱丽的身边,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梅莎笑出了声,“我的目的就是跟着弗莱丽,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做。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你从地府里拉出来的……”

她带着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老套,你一定知道,可我还是要讲。”

“从前,有个人鱼公主,救了溺水的王子。她爱上了那个王子,可是她却无法从海里离开。她用她甜美的声音在女巫那里换了一双人类的腿。她上了岸,找到了王子,却发现王子要和一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公主结婚了。她不和王子结婚就会变成泡沫,除非她杀掉王子。”讲到这里,梅莎呵呵地笑,“我们可怜的小人鱼当然没有动手,最后变成泡沫飘走了。”

“真是傻啊,为什么不杀掉那个王子?”肖恩闷闷地发出声音,仍旧虚弱。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爱啊。”梅莎说着,“只是,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保护心爱的人。”梅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

“变成虚无的泡沫。哼,究竟是什么样的爱,竟让她如此绝望?”

绝望的爱吗?他不知道,是他让谁绝望了吗?

肖恩躺在床上,闭着眼。

房间里除了他之外,没有人。

夜风吹动这窗帘,现在正是最黑暗的时刻。

黑暗啃噬着他的灵魂,疼痛已经变得麻木,只留下酸痛的感觉,停留在骨骼和血液之间。

朦胧中,在这样的难受的时候,好想一个拥抱,好想一个人。

好想。

记忆中,那个温暖羞涩的孩子鲜明起来。

她正笑着,举起她乏善可陈的作业,腼腆地对他撒娇:“帮帮我啦,肖恩。”

是谁?她是谁。

她一头火红的头发,那么熟悉,可他为什么想不起来。

他在想谁?想着谁,念着谁。

是谁,在他的梦里,翩然起舞。

想念,好想念

想依偎进一个人的怀抱,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梦中,他看见了蝴蝶。

漫天飞舞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