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弗莱丽·巴特
“蝴蝶夫人就是你。”梅莎说着。
弗莱丽瞪大了眼睛。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明白。”她牵强地笑着,冷汗却顺着额头滑下。
“你好好想想,十一年前,在那个森林究竟发生了什么。”
十一年前?
弗莱丽闭上眼,扶着额头。
头有些疼,那些迷雾又出现了。有些景象飞快地在她脑海里闪过,光怪陆离。
白色的雾,森绿的树木……然后呢,还有什么?
突然,红色的血,蓝绿的脓汁,张着大嘴的怪物,泛着白光的刀,利牙,肖恩,蝴蝶,火焰一样的头发……
一幅幅破碎的画面交错重叠,隐隐有什么把它们连在一起,可是弗莱丽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
浓重的色彩翻滚搅动,猛地,她摊开双手,发现自己满手血腥。
是谁的血,她的手上沾染着谁炽热的血?
她抬起头,茫然地看着梅莎,喃喃地说着:“那时,肖恩的祖父刚去世,肖恩好像很悲痛,他从葬礼上离开。他走进旁边的森林,人们说那个森林里有怪物,我很担心,就跟着他。后来,后来……”
她撑着自己的头,浑身冷汗,很痛苦。
梅莎走到她的身前,跪下,捧起她冰凉的脸,说:“后来怎么了?你若是想知道真相,就要鼓起勇气。”“后来……”弗莱丽剧烈地颤抖,嘴唇惨淡,“后来,有怪物,像蜥蜴一样……后来……”
“肖恩!”她低下头,却呼喊着,泪水从她的眼里滑落,“肖恩被那个怪物咬伤了,他流了好多血,他、他……”她突然身体一紧,声音里有着难以言语的恐惧,“有人告诉我他死了。”
“谁?是谁说的?”梅莎轻轻地问。
弗莱丽像被雷劈中一般,她抖动着嘴唇,睁大双眼,不敢相信。
“一个女人,一个红发的美丽女人,她的身上有着彩色的蝴蝶。”
巴特山庄,她的家,她终于回到这里。
她走在自家的农场里,享受着山风拂面。
“弗莱丽小姐!”远处,骑着马的人冲她招手,她笑着回应。
她站在田园里,眺望四周,微微起伏的丘陵,披着新绿的衣裳。
那边就是夏尼家族的产业,她就在片土地上和肖恩一起长大。
她忘了第一次与他见面是什么时候,从她有记忆开始,她的人生里就有了他。
他是她的骨血,她的灵魂。
空气里水气很重,她的鼻腔冰冷潮湿。
她看向那个方向,那里,苍老的黑绿不适合这个初春的季节。
她朝着那片森林走去。
那里,雾气浓重;那里,住着魔王。
白天,阳光说不上灿烂,但也明媚动人。可这里,阴森可怖,如有鬼魅栖息。
渐渐地,越往里走,雾就越浓。最后,她已看不清自己的手。
她扬起笑,这样的白雾真的好像牛奶糖的颜色。
四周,的声响传来。树叶中,黑暗的影子看不见形状,声音却清晰如在耳边。咝咝,嗷嗷,兽类的声音。
弗莱丽不知道发出声音的是动物还是别的。以前,她或许会觉得害怕,可是现在,她的心平静到没有波纹。
突然,一个东西从树林里窜出,张着大嘴朝她狂吼。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抬着眼看它。
那个东西叫着叫着,气势弱了下去,到最后竟恐惧得畏缩,恹恹地退了回去。
她低下眼,继续走。
虽然迷雾很厚,看不清路,可她还是知道她要找的那个人在哪。
她停下,蹲了下来,对着地上的那个模糊的影子说:“嗨,弗莱丽。”
那个影子偏过头,用一双明亮得尖锐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你都记起来了?”她问她。
“不。我只记得由我完成的部分。”她说着。
“那时在这样的森林里,肖恩被魔兽杀死。我哭着喊着,遇到了莎蓉。”她回忆着,忧伤地回忆,“肖恩死了之后,莎蓉对我说她可以救他,但是我要付出代价。”
而她躺在地上,没有言语。
她继续说:“她要我成为蝴蝶姬。”
她们都沉默了。
直到她开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她垂下眼睑,“当时,为了救肖恩,我什么都答应。”
“你真傻,为了一个还称不上男人的男孩,舍弃了一切。”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可是,纵然我舍弃全世界,也无法舍弃他。我那时虽然不懂什么叫做蝴蝶姬,但是我答应了。然后,莎蓉就拾起地上的黄泉,交给我,让我杀了她。”
“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我的确无法下手。我握着黄泉,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可是莎蓉不停地对我说,如果再不快点,等死神来了,肖恩就彻底没救了。”
“哎,她是在骗你啊,冥王梅沙法奈被她困在迷雾里,根本来不了啊。”
“我当时怎么懂呢?只知道肖恩死了,我一定要把他救活。我抖着抖着,从没有流过那么多汗,莎蓉叹了口气,说:‘我以为爱可以让人做任何事,原来我错了。’说完,她就要离开。”
“她是故意刺激你呢。”
“我不知道啊。我只知道,她要走了,肖恩就没救了,便冲了上去,将她撞倒,将黄泉插入了她的心脏。”
“她终于成功了。”
“成功什么?”
“蛊惑你啊,她因为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而绝望,设计了你。让你杀了她,而成为新的蝴蝶姬。”
“哦,她的确成功了。那时,血从伤口的地方汩汩流出,我的双手染成了红色。血腥味铺天盖地,我握着黄泉的刀柄,不知该哭还是该吐。她笑着,那么美丽,像光明女神蝶。她夸奖我说:‘好孩子。’然后抬起手,指了指肖恩。接着……”
弗莱丽站起来,雾气消散,阳光照射进来,和煦温柔。她摊开手,接住阳光,掌心暖暖的。
“接着,莎蓉闭上了眼,她的表情是幸福的,好像做了好梦一般那么幸福。满天飞舞了蝴蝶。红的,蓝的,紫的,黄的,闪着幽幽的磷光,在月下,轻盈地振动翅膀,曼丽翩翩。我满身是血,跪在这里,痴了,愣了,觉得真美丽。”她合起手掌,捕捉了阳光,笑着说,“我的事,就到这里了。你可以告诉我后面发生的事吗?为什么我成了蝴蝶姬,却还在这里。”
蝴蝶夫人从地上起来,深邃地看着她。
阳光,好似薄纱,笼罩在她们身上。
弗莱丽轻轻地扬着嘴角,一身长裙,清淡干净。她红色的头发整齐地梳在耳后,用发夹细致地固定。她大大的眼,闪着清澈的水色,温和而羞涩。
蝴蝶夫人看着她,一头如云红卷发妖娆地披散在颊边。她细长妖冶的眼下,蝴蝶的光芒闪动。
蝴蝶夫人终于说话:“后来啊,后来我成了蝴蝶姬,我的灵魂进入了莎蓉的身体。这个身体里的记忆有几千年,痛苦的,哀伤的,疯狂的,痴迷的,唯一一点快乐的记忆,竟然是莎蓉死去的一瞬间得到的。我被这些记忆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些,我都不知道呢。我只有作为人类的记忆,也不过二十年。”
“你比我幸运,你这二十年里,都有他。而我拥有几千年的记忆,有他存在的,不过十年。”
“很痛苦吧,明明只是个十岁的人类,却要成为古老的魔王。”
“这并不是最痛苦的。那时,我走到肖恩的身边,发现他又有了呼吸,还没来得及高兴,冥王就来了。”“梅莎?”
“对,梅沙法奈。她亲自来勾弥赛亚的魂魄,却迷失在了森林,等她来的时候,肖恩已经复活了。”
“那她怎么办?”
“她对我说:‘轮回是不可逆转的。这是注定的法则。’然后扬起手,要再次杀死肖恩。”
“怎么会这样?”
“我当然不会让她那样做。虽然我刚刚从人类转变成了魔族,但莎蓉身体里的记忆让我瞬间苍老了几千岁。我对她说:‘我不会让你碰他的,你若是执意动手,最好的情况,是我们同归于尽。’”
“梅莎不是会硬来的人。”
“是的。所以她看看旁边我刚舍弃的身体,说:‘莎蓉的灵魂彻底被黄泉毁灭,而你成为新的魔王,弥赛亚在他人类的身体里复活。这样,本该回归地府的灵魂少了一个。只要你能找出一个灵魂,让我带回地府,我就不再追究这件事。’”
“再找一个灵魂吗?已经空缺的,又怎能再多出来。”
“所以,才有了你啊。”
“我?”
“是啊,你就是我为了填补轮回的空缺而制造出的,也是我为了我那颗深爱着肖恩的心而制造出来的灵魂。”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昆虫酒吧,气氛有些低迷。
劣质香烟的烟气缭绕,酒液,浓得有些浑浊,低低的骂语,不同于以往的畅快,压抑沉闷。
昆汀调着酒,和往常一样。不同的基酒调和在一起,香气沉浮,颜色缤纷。
“丁冬。”门上的铃声响起,昆汀抬头,看见三个人走了进来。
一个银发银眸,却戴着半截面具把脸遮住;一个及腰长发摇曳柔美,却是罕见的淡绿色。而领头的,昆汀认得,是肖恩·夏尼伯爵。
可是,昆汀察觉,他不仅仅是肖恩·夏尼了。
三人落座吧台,也不说话。昆汀微笑着,为银发的男人调了一杯“白色美人”,为绿发的女人调了一杯“绿毒药”,然后问金发的男人:“您要什么酒?”
他抬眼看了看昆汀,说:“我还以为你会给我‘黄金甜酒’。”
昆汀笑着说:“如果您不反对的话。”
“我反对。”他说着,“我要你调的‘红魔王’。”
昆汀挑了挑眉,满脸兴味,“那种酒,可是很激烈的。”
他深深地看着昆汀,“越激烈越好。”
昆汀答道:“如您所愿。”
过了一会,一杯鲜红如血液的酒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小酌一口,独特,热辣,但又绰约如风,果然如她一般的味道。
酒吧里,音乐****诡异,娇柔的女人露出大腿,用身体来卖唱。他皱皱眉头,埃利克沉吟片刻,对他说:“失陪。”
然后,拿下面具,站起。
整个酒吧立刻无声。
从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超越了性别和种族的界限,俊得不像人类。
人们惊叹着,看他走向舞台,将痴愣在台上的歌女拉下,坐到钢琴旁,开始边弹边唱。
我的心在痛,困顿和麻木,
刺进了感官,有如饮过毒鸠,
又像是刚刚把鸦片吞服,
于是向着列斯忘川下沉……
并不是我嫉妒你的好运,
而是你的快乐使我太欢欣——
因为在林间嘹亮的天地里,
你呵,轻翅的仙灵,
你躲进山毛榉的葱绿和阴影,
放开歌喉,歌唱着夏季。
直到他开口唱了,人们才发现,他的声音同样让人惊艳。
酒吧里的气氛开始改变,在舒缓的节奏中,即使是烟草的气味也不再呛人,而是变成令人麻痹的惬意。
他斜靠在吧台旁,交叠着修长的腿,半闭着眼,小口小口地喝着红色的鸡尾酒,慵懒如趴在窗台上的阳光。
他听着埃利克唱的歌,勾起一抹笑,低低地说,宛如呢喃:“他想念他的女人了。”
“歌唱的夜莺吗?”黎柔会意,然后,她挑起细长的眼睛,问,“您呢?”
“我?”他收起笑,坐直身子,却仍是漫不经心地晃动手中的酒杯,“我怎么了?”
黎柔轻轻摇摇头,“不,没什么。是我多事了。”
门口的铃铛再次响起,又进来一个女人,黑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紫光。
她坐到他的旁边,开口:“我的弥赛亚大人,你可真悠闲。”
弥赛亚冷冷笑笑,“怎么?要找点事给我做?”
她答:“是啊,最看不惯你悠闲。”
“哼,看来没好事啊。”
“好不好由你决定。”她坐在椅子上晃动双脚,“弗莱丽走了。”
弥赛亚将懒散的目光聚集到她的脸上。
“弗莱丽走了,回到巴特山庄,找寻那个迷雾里的蝴蝶姬。”她说。
“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你不觉得很有趣吗?一个弗莱丽找寻另一个弗莱丽,你说,弥赛亚大人,最后回来的会是谁呢?”
弥赛亚不语。
“或者说,你希望哪一个回来呢?”她继续问。
弥赛亚还是不语。
“算了。即使你不说,即使你不想找到答案,你心里的天平已经倾斜。”她侧着脸,“即使她们都是弗莱丽,但终究还是不同的。这些,从十一年前起,就已经注定。”她的眼睛,紫色逐渐转浓,“十一年前,我被莎蓉困在迷雾里,让她完成了交接的仪式,并把你的灵魂重新植入你的身体里。等我到达的时候,发现莎蓉的身体里有了崭新的灵魂,而本该死亡的你,又复活了。”
她说着,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昆汀颤抖的手。
她笑了,“那时,在新的蝴蝶姬的脚下,还躺着一具身体,十岁的人类小姑娘的样子,身体里却没有灵魂。”
弥赛亚垂着眼,睫毛纤长浓密。
“我对她说,要找出一个灵魂来弥补轮回的空缺。你知道她怎么做了吗?你应该知道的,你运用幻力感知到莎蓉身体里的灵魂属于弗莱丽,那么你就应该猜到,弗莱丽把自己的灵魂切割了。”
“乒”的一声,玻璃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昆汀勉强地笑道:“抱歉,我失礼了。”
她——冥王,梅沙法奈,微笑着,“没关系。我很高兴我的听众被我打动了。”她转头,对上黎柔幽幽的目光,笑着说:“风之妖精王,你不让我说吗?你怕你的弥赛亚大人心里不好受?”她将手放在弥赛亚的肩上,“弥赛亚大人,你必须知道。你必须知道因为你,命运加注在弗莱丽身上的一切。”
弥赛亚挑下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再拂了拂衣服。
梅沙法奈不以为意,“弗莱丽为了救那个叫做肖恩的人类,斩杀了莎蓉,代替她成为新的魔王,而为了遵守轮回的法则,将自己九分之一的灵魂切割下来,灌注到那个人类的身体里,再次成为弗莱丽。”
“至于,她杀死莎蓉时的心情,成为魔族时的彷徨,以及切割灵魂时痛楚,不知——”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为紫色,“你知不知道?”
弥赛亚却是喝完手里的酒,对昆汀说:“再来一杯。”
昆汀一愣,慢半拍地为他调好酒。
“啧,救世主都是这般没心没肺吗?”梅沙法奈无聊地嘟囔,“呐,你跟我一起去找她们吧!”
弥赛亚只顾喝酒。
“算了!算了!真没意思,我自己去!”说完,眼睛又变回黑色,跳下椅子,走了出去。
酒吧里,埃利克好像不知道这边的事一样,一首接一首地唱着。他的声音低醇而深厚,因为想着那个人,而饱含着深情。
夜晚,因为暗夜之王的歌唱,变得暧昧起来。在这般让人心驰神荡的夜里,你又在想着谁?
“大人……”黎柔低低呼唤。
“你有爱上过什么人吗?”弥赛亚却开口问她了。
“没有。”她答道,“我单纯地由风这种元素组成,只有信仰,没有爱。”
“你真让人羡慕。”弥赛亚喝着酒,说着。
迷雾的森林。
“这么说,我是你的九分之一?”弗莱丽对蝴蝶夫人说,并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手背上,浮现了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
“可以这么说,又不能这么说。从你自我身上剥离起,你就拥有了独立的人格。”
弗莱丽沉默了。
蝴蝶夫人却是继续说着:“我重新塑造了你,本来应该马上杀死你,让你回归轮回。可是,因为我的私心,我要求梅沙法奈在你自然死亡后再带走你的灵魂。”
“为什么呢?”弗莱丽轻轻问。
“为什么啊……”蝴蝶夫人扬起头,在阳光下眯眼,语气有些苦涩,“因为绝望啊……”
“进入了这样的身体,感受着莎蓉的绝望。她是那么深爱着那个人啊,爱到天地毁灭都无所谓,爱到只有用死亡来解脱自己。我又何尝不绝望,因为莎蓉的阴谋,我违背了我的信仰,投身黑暗,舍弃了我的身体,用这妖魅的躯壳承受着命运的重量。”她笑得幽柔美丽,“直到我进入了莎蓉的身体,我才知道,我对于肖恩·夏尼这个人,不仅仅是喜欢,而是爱。我爱着他,不管他是谁。人类也好,救世主也好,甚至他是莎蓉爱的那个人,我都不在乎。可是,我爱得越深,就越是无法接受我成为了另一个人的事实。我不再是弗莱丽·巴特,而是莎蓉,迷雾的魔王的莎蓉。”
“我懂了,所以你才要我活着是不是?让我留在肖恩的身边,以一个人类的身份,看着他,爱着他,同时……”弗莱丽深深看着蝴蝶夫人。
“同时接受他的爱。”蝴蝶夫人接过话头,“我想让你陪着他,让弗莱丽·巴特在他心中永远是那个纯洁的孩子。我这样满手的血腥,不想让他看见。”
“你啊……”两声叹息同时响起,重叠回环。
弗莱丽转头,看向另一个声音发出的方向。
梅沙法奈轻盈地出现。
弗莱丽微笑,“你也觉得她很傻吗?梅莎。”
梅沙法奈回报她同样的笑,“我早就这么觉得了。”
“现在,弥赛亚已经净化,他也知晓你就是弗莱丽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呢?魔王陛下。”梅沙法奈问蝴蝶夫人,弗莱丽也同时看向她。
蝴蝶夫人笑笑,“还能怎么样呢?一切在十一年前不就已经决定好了?该怎么样,仍是怎么样。”说完,她抬起手,伸向弗莱丽。
梅沙法奈挡在弗莱丽的前面。
“你想将她的记忆消除吗?”梅沙法奈说着,“这是作弊哦。”
蝴蝶夫人眼神深邃。
弗莱丽从梅沙法奈的背后走了出来,对蝴蝶夫人说:“你不能无视肖恩的心情。虽然,我是从你的灵魂里衍生出的,但我只是九分之一,现在,在莎蓉身体的灵魂,才是真正的弗莱丽。如果,肖恩爱着我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爱着拥有大部分弗莱丽灵魂的你?”
蝴蝶夫人愣愣,然后摇摇头,“不,我已经不再是弗莱丽,你才是。这十一年来,陪在他身边的,还有与他相爱的,都是你。”
弗莱丽的表情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同时还有着苦楚,“那我呢?你口口声声地说着我已经成为了独立的人,可是,你可有考虑到我的心情?”
蝴蝶夫人慢慢放下手。
“我啊,喜欢肖恩,喜欢的程度不输于你哦,啊,这样的感觉,应该叫做爱。”弗莱丽说着,十指相触。
“但是,我也喜欢你,喜欢着自己的另外九分之八。”她越过梅沙法奈,走到蝴蝶夫人面前,牵起她的手,说,“不要否定自己,不要自卑,不要认为自己污秽。因为,我是如此在乎你,因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说着,猛地抬起蝴蝶夫人的左手,戳入自己的胸膛。
魔族的左手啊,总可以带来死亡。
血花挤破了胸膛,生命以惊人的速度消逝。一点点,本来饱满温暖的灵魂慢慢冷却,可是那个叫做弗莱丽的孩子还是带着笑,纯洁干净好像百合。
她无力地趴在她的身上,虚弱但清晰地说着:“你和我本来就不该分开,即使名字再怎么变换,我们都是同一个灵魂,我们都爱着同样的东西,我们的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同一个,为什么要分开呢?你不要无视我的愿望,我要我的灵魂完整,我要和你在一起。”她说着,笑着,身体好像流星,从蝴蝶夫人的手上滑落,缓缓地,血液同时飞溅,在空中,美得好像张开笑颜的夏花。
“梅莎,原谅我,破坏了轮回的法则。”
她坠落在地上,闭上眼。
七彩的荧光从她的身体里飞出,盘旋着,飞到蝴蝶夫人的右手手背上,聚集成一只蝴蝶。
沾染着血液的左手抚上心脏在的地方,它跳动着,如同平时的每一天。可蝴蝶夫人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正和她在一起。
记忆又多了十年,这十年的记忆是如此宝贵。
她轻轻对梅沙法奈说:“冥王,我不会再把这个灵魂的任何部分给你。”
“我知道。”梅沙法奈垂下眼,“罢了,其实世界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失衡了,我一再地坚持,究竟是为谁呢?其实,没必要了啊。”她说着,脸上满是落寞,看了眼地上的身体,接着消失了。
暗夜的精灵王停止了歌唱,他只是静静坐在钢琴旁边,用手指轻轻点按着琴键。
细碎的声音从他的指下流出,但是并不枯燥,而是清脆如泉水。
酒吧里,明明是白天,可是却像黑夜一般,只有昏黄的灯光照耀着。
这里没有人类,有的只是一些魔族,都静静地坐着,没有交谈,各自喝着自己的酒。
风之妖精王没有再喝酒了,只是看着她所选择的主人。
而弥赛亚盯着酒杯里红色的液体,发呆。
突然,“丁冬”一声,有人进来。
六英寸高的高跟鞋,飞舞的大摆裙脚,还有白皙皮肤上的蝴蝶彩绘。
蝴蝶夫人出现在门口,左手上的血已经干涸。
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连埃利克也停止了敲击钢琴。
在弥赛亚深邃的眼神中,她淡淡地开口:“弗莱丽·巴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