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回忆录卷(下)
18011900000143

第143章 青海老乡救了我的命

贺颜太

河西战役的最后阶段,我的左脚被冻伤,五个脚趾都被冻掉,左脚和腿部肿得很厉害,不能走动。掉队后,弹尽粮绝,行动不便,在梨园沟被敌人俘虏。开始,敌人在倪家营子把我们关押了一个月,后又被民团和马匪部队押往青海。我因冻伤,民团让我骑在马上。到门源后,马匪军决定将行动不便的病残人员和沿途反抗过他们的人杀掉。他们把我们十几个伤员关押在一起,夜晚用马车拉往城外,准备砍杀、活埋。敌人的这些阴谋,当时我们并不知道,是事后营救我的宋元春告诉的。

宋元春,青海门源县人,家住县城外二塘寺,当时50多岁,家庭也很贫苦,为混碗饭吃,在县城当了一名警察,家有老父和妻子,无儿无女。那天夜晚,宋元春知道马匪军要屠杀、活埋我们,就躲在半路上,乘着天黑,把我和另外两个伤员从马车上救下来,把我背回他的家里,把另两个人送到附近人家藏起来。他的老父亲看到背回一个红军伤员,就埋怨他道:“救人也应该救个好的,阿么阿么:青海方言,“怎么”的意思。

救了个残废,以后是他养活你?还是你养活他?”宋元春回答说:“我看这些娃娃被拉去活埋,心里不忍,就救了三个出来,哪里想过日后谁养活谁。”

从此,宋元春老两口天天给我敷药治伤,端屎端尿,待我简直就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我从内心里感激这两位老人对我的救命之恩,称宋元春为爸爸,称他的老伴为妈妈。宋元春把我救回以后,当夜又去把另外两位红军伤员托在其他两户人家救护。后来,为了医治我们三人的伤,他到处找草药,打问治伤的偏方,再后来,他索性把当警察的差事辞掉,回家当农民,种几亩薄田,用心救治我们。

就这样,我们在宋元春夫妇的精心护理下,两年时间,伤口愈合,可以行动,并能帮助他们干活了。可就在这时,马匪军到处搜寻红军流落人员,搞得越来越紧张。1939年4月,我终于被马匪军搜出,并被强迫编入苦役队,到门源县的下大坂修公路。把我抓走的时候,宋元春夫妇哭得很厉害。后来,他们夫妇又到我们修路的地方来看我,怕我挨饿,给我送吃的东西,怕我的伤脚受冻,给我送来棉鞋。望着他们二老慈祥的面容,我感动得落了泪,二老见我受冻挨饿服苦役,也都哭了。

为了活命,一个多月以后,我从下大坂逃跑了,逃到祁连县八宝八宝:乡镇名,今为青海省祁连县政府所在地。东草河,在李成才家放牛。李成才是贫农,本人是个皮匠。几个月以后,我和李成才谈妥,租了他家两亩地,他又给我介绍了个对象,就是我的老伴罗玉梅,我算有了个家。从此,我一直在八宝东草河务农至今。

1966年“四清”运动中,我到海北参加积极分子代表会,我去看望救护过我的宋元春夫妇——我的再生父母,哪里想到,他们老两口都已过世。我找到他俩的坟上,想起28年前他俩冒着生命危险,救护我的情景,伤心极了,在坟上大哭了半天。我想,在马匪统治青海的黑暗年代,宋元春二老能够挺身而出,不怕杀头,不怕坐监牢,拯救了三个受伤的红军战士,这是多么可贵的精神啊!在他们家里,他们为我端屎端尿,洗衣做饭,就像照顾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这又是多么高尚的品德啊!

四清运动中,我光荣地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我决心尽自己的力量,再做一些贡献,还要让儿孙后代知道,社会主义江山来得多么的艰难,是革命先辈流血牺牲换来的,要教育他们珍惜、爱护,多作贡献,为祖国争光!

韩风昌记录整理,原载青海省民政厅所编《西路军红军战士在青海资料》(2),标题为编者所加。贺颜太同志,四川南江县人,生于1919年。1933年参加红军,曾任战士、班长。西路军西征河西时,任供给部兵工厂班长。西路军失败后流落青海,后落户祁连县八宝镇。解放后担任农村基层干部,积极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并于1964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