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那白色玉玉桌上正摆着一碗浓黑如墨的药水,正有着淡淡的热气环绕而上,扑入鼻的,是那极其难闻的气味。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东山别苑的时候,那时她也是天天喝着那些苦得吓人的药水,那时候,她尚且还有一点点生存的希望,可是都喝得害怕了,可是江怀青,在明知是死的情况下,如何喝得下这些浓黑如墨的药水呢!
她突然为江怀青感到十分难过。
只是她人到了那儿去了呢
她转头问赵安:“青贵妃呢?”
赵安想了一想,道:“贵妃与皇上应当是在后花园里吧!他们经常都是在那儿赏雪梅的。”
“那我们过去找他们吧!”说着让赵安引路。
走到后花园,尚未看到梅花,已经是闻到那清淡而幽雅的香气了。想不到,这青莲宫中,也与龙阳殿一样,后面种了大片的梅花啊!
她走到梅林前,不由一叹。
这儿的梅林,可是要比龙阳殿后面的梅林还要美得多,这些梅花看起来种了不短的时候,一株株长得不浓不密,恰到好处。
却每一枝枝上,都开了极大一团的梅花。
可惜此来并非是为赏梅的,若不然,她定要好好地观赏一番这样的梅景。
才站稳,就隐约听得梅林中有着细细的对话声传来。
她静心一听,那声音,赫然是毓旭与江怀青的声音。
毓旭的声音很温柔,似乎正在说着什么,逗得江怀青嘻嘻笑着。赵安正要喊出声,夏女手一拦,没让他开口。
她走近了几步,听得更直切一些了,似乎是毓旭在吟诗给江怀青听,那声音低沉而温柔:
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他方说完,就见江怀青对了上去: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
夏女不懂得这诗句对仗,可是她却听得懂这诗句里面的情意绵长。其实,毓旭与江怀青,当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的,她心酸地想:郎才女貌,又才情丰富。
听他们这样吟着诗,她这个站在一旁听的人,也能感受到那一份温情与唯美。离得远,她根本看不见他们,可是她可以想象得出,此时,江怀青一定是依偎在毓旭的怀中,两人于雪中互相取暖,一同赏梅的。
又见毓旭又念了一首诗:“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他说得十分暖昧着,突然念着念着声音低了下来,似乎是在耳边对江怀青说了一句什么。
只听他方说完,就引来江怀青的娇嗔:“皇上好坏啊!”
夏女突然觉得实在是听不下去,于是以眼神告诉赵安,往回走,不要打扰了他们的诗情。
可是才走两步,就听到江怀青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当中却叫到了她的名字,让她原本要走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突然很好奇,这种时分,江怀青提她的名字干什么?
她提耳仔细一听,就见江怀青在问着毓旭:“皇上,你说啊!你是爱那夏女多一点,还是爱臣妾多一点呢!”江怀青的声音细暖而清亮。
这句话,一字一字地落入了夏女的耳中。她突然也想知道,在毓旭的心中,谁最重要一点。
“青儿怎么突然间问这个呢!朕两人都爱!”就听毓旭模棱两可地道,根本就不给出任何答案。
可是女人却是最在乎这点的,虽然江怀青已经不久于人世,可是在这一点上,她却仍是十分执著着,于是又娇弱地问:“即更爱谁一点呢?”
“青儿到时候喝药了!”就见毓旭哄着她,却不给她答案。
“不喝不喝,我都要死了,还喝这些药作什么,喝了也不可能活得过来啊、、、、”她忽然大声音地哭喝了起来。
“怎么又这样无理取闹了,你不是昨晚才答应朕,要乖乖地吃药,再不耍小性子了!”夏女听到毓旭的声音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着。
“皇上都不爱臣妾了,臣妾倒不如现在就死了罢了,这样残活于世,又有何用呢!、、、、、、”
“傻青儿,谁说朕不爱你了,朕可是最爱你了!、、、、、、”
“比爱夏女还爱?、、、、、、”
江怀青又问出了这一句话。
夏女忽然意识到毓旭会怎样应似的。心中一阵无味。
果然,就见毓旭无奈的声音应道:“是,比爱夏女还爱,朕最爱的就是青儿了!”
“皇上、、、臣妾也是最爱你的、、、”
“好了好了、、、、走吧,乖乖去吃药、、、、、、”
风吹过,她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模糊,脸上是刺骨地疼,伸出手轻轻一拭,将那被风吹出的泪水轻轻地擦了掉。她缓缓向着大门走去,毓旭与江怀青的声音她已经渐渐听不到了。
其实她知道,毓旭是因为要哄江怀青吃药所以才会那样说的,可是,她的心中,还是止不住地疼。
虽然如此,可这也正是因为毓旭多情而造成的。
她不由想起了小九,此时若是小九,他是绝不可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他的爱,是绝对专一的,绝不可能有任何的丝连的。
她突然好想小九啊,好想靠在他的背上,感受到生命的安全,感受到自然的无拘无束。好想看到他那爽朗又带着纯真的笑容。
那两排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就如同一片晴天一般。
还有他那总是逗着她乐的小话题。
好想好想。
原来,这么久了,唯有一个小九,才是她真正可以信任的依靠啊!
为什么要试呢?为什么要等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呢?
她到底是在等着什么呢!这样的生活,真的是她所想要的吗?
就算有爱,就算她愿意牺牲,可是她真的能够适应得了这样的生活吗?
这样的生活下,她还能够保有自我的淡容处事吗?
从来不想去想的问题,忽然一个个蹦出了她的脑海。
她才知道,原来这叫做蹉跎年华、、、
她越想眼泪落得越急,越想心头就越是发狠般地疼。她好想好想,此刻就靠在他的怀中啊!
赵安走在皇后的后面,看着她越落越多的眼泪,却不知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要让皇后进来了。他为何要如此自主张呢!
见她走得越来越急,他跟在后面,走出了宫门。
“皇后!怎么了?”站在宫门外等候的温儿看到夏女的样子,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皇后如此狼狈的样子,那样的人憔悴着。
夏女摇了摇头,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是直直地向着来时路跑去。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手中的画卷,忽然一笑,笑得比什么也难看。转过头,递给了赵安。
“拿给青贵妃,就说我进去找不到她的人,于是交给了你就好。”
“是。”赵安一脸担忧地接过夏女递出的画卷。
夏女放开画卷,转过头,毫不犹豫地向着凤栖宫走去。
脚下是薄薄的雪层,踩在脚下,一深一浅,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这个冬天,风吹得十分冷冽,刮得整张脸也疼了起来。
人生的路还长着呢!
她从来最看得开的。
她可是夏女,什么都不左在乎的夏女啊!绝不可以就这样凄楚着的,她应该要笑的,笑得比雪花还要美的。
迎面是富丽堂皇的宫殿,她擦干眼角的眼泪,有些事情,她是应该好好地想想了。
“哈哈,我就说那也不过是一个贱女人罢了!”慈宁宫内室内,平北王妃一脸张狂地笑着。那双人前总显妩媚而清羞的眼睛,此时正散发着比蛇还要恶毒的光。
“想不到,她也被毓旭迷住了,还当真是想不到。”惠妃低思着道,她如何也想不到,夏女当真去青莲宫中去查探,难道她一直以来的不在乎也不过是装的吗?可是她总是感觉不太像啊:“我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如此愚笨的人啊!可是却偏偏还真的去撞那尖顶上。”
“这有什么可以想不到的呢!一个贱女人生的女儿,又能好到那里去呢?!只以为得了点点宠爱就想放肆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姿容与仪态!”雪如厌弃地道。
“宠爱?我怎么没看到她被宠爱过,还不是几次三番地被人从宫中将皇上给请走!”平北王妃一声冷哼。
雪如只是冷冷看了看她:“你不也是请了三次,才将皇上请去的,有什么好现啊!”她原来是才德貌兼备的,可是自入宫以来,不但得不到毓旭的宠爱,反而还入了冷宫。
对于这个后宫,她充满了恨,她的心中,如今除了恨就是权利。还有深深的妒恨,妒恨这后宫中的所有女人!
“不过,哀家也是看走眼了,哀家也一直以为她是个有骨气的人,却想不到也不过是一个受爱所愚弄的人罢了!”太后听着她们的话,只是冷冷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