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你认不出我来了么?”我低声说道,声音里竟然带着颤抖。
正如我颤栗地厉害的心。
没有了出尘脱俗的容貌,没有了令人羡慕的乌黑秀发,他当真就不认得我了么?
我的眼睛依旧和先前那般清亮,我的眼神还依旧和先前那般有神,可是为何他却认不出来我呢?
“鸾儿?”听到我的声音,安凤凖不可思议地低声喊道,“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的声音里带着震惊,那样的眼神竟然像是最炙热的阳光,狠狠地灼痛了我的脸。
我低下头苦笑,“王爷,难道因为我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就不认得我了么?”
没有了那样明肌如雪,没有了花容月貌,没有了如缎子一样的乌发,我难道就不是我了么?
安凤凖沉默了,眼神依然古怪地落在我的身上,上下打量着我。
“王爷,妾身得知王妃姐姐容貌巨变,便邀请姐姐来这里,打算将上好的胭脂水粉送给王妃姐姐。可是没有想到王妃姐姐不仅仅容貌大变,心也大变。不仅仅不领妾身的好意,还说妾身这么做是在嘲笑她,甚至还将妾身推了下去……”
悦儿靠在安凤凖的怀里,委屈而又可怜地抱怨着,只是在看向我的时候,眼神却又倏地一变,带着得意的挑衅。
安凤凖望着我的眼神在听到悦儿的话语之后随即变了又变,最后凌厉地问我,“鸾儿,你当真对悦儿做了这样的事情?”
他怀疑我?
没有询问我为何我的脸会变成这样,没有关心我的身子;也没有问过我悦儿的话时不时真的;而是问我,是不是“当真”做过这样的事情……
既然怀疑了,又何必多此一问?
我冷笑着抬起头,“你既然已经信了她的话,为何又要问我呢?”
不是已经相信了她的话么,问了我,难道在我解释说不是之后他会选择相信我么?
他对悦儿的动作是那般呵护,可是看向我的眸光却是那般凌厉。
我能说什么?
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鸾儿,我……”安凤凖望着我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些许,可是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终究还是欲言又止。
靠在他怀里的悦儿见安凤凖神色有些闪烁,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声音好不委屈地说道:“凤哥哥……悦儿好怕……如果刚刚悦儿落入了水里……会不会和当年一样……会不会就去见我的父亲去了……”
当年一样……
见自己的父亲去了……
她是在拿若蓝来要挟安凤凖,在拿沈琅琊来要挟安凤凖么?
我冷笑着眯眼看她,她竟然当真以为自己便是若蓝么?
我抬起头恨恨地看向悦儿,对她的前后不一致倍感厌恶。
这样的人竟然还自称是若蓝,自称是战神沈琅琊的女儿;这样的人竟然在用沈琅琊的名声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如此玷污沈琅琊的名誉。
她竟当真如此不知羞耻!
心里被这样的愤怒充斥,忍不住冷笑着嗤道:“和当年一样?战神沈琅琊要是知道自己有着这样一个恬不知羞的‘女儿’,怕是要从坟墓里气得跳起来了吧?”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
震惊了悦儿,亦是震惊了我。
脸颊处热辣的疼痛扩散开来,从脸颊处一直蔓延到我的心头。
“沈青鸾,不许你侮辱本王的师父!”安凤凖的脸色铁青,刚才掴过我一巴掌的手因为气愤还在颤抖着。
我低下头,捂着被他打过的脸颊。
因为没有了那张容颜,所以他可以毫不怜惜的下手;
因为不相信我,所以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因为悦儿的话而掴我!
我缓缓地抬起头望着安凤凖,对悦儿偷笑的神色视而不见,只是冷冷地望着安凤凖,一字一句地道:“安凤凖,在你的心里,我……沈青鸾,究竟算什么?”
温柔的时候可以柔情蜜意,百般呵护;冷漠的时候却又可以挥掌相向……
在他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我的问话,让他倏地一阵,脸上闪过一道复杂而看不清深意的神色,但是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冷峻的面孔上浮现恼怒的神色,瞪着我道:“你是本王的王妃,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不过,如若你再继续做出这样令人无法饶恕的事,就不要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话毕,他又低下头,望向悦儿的神色在瞬间变得温和,仿佛是害怕吓到她,低声说道:“悦儿,我们先回房吧!”
悦儿娇羞地点了点头,顺从地伸手媚然地环绕着安凤凖的脖子,微微回过头来,嘴角悄然上扬,勾勒出一个得意的弧度。
安凤凖却浑然未知,抱着悦儿大步朝她的房间走去。
我怔怔地呆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慢慢地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
王妃……
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他的王妃而已!
是他安陵王爷的王妃,却不是他安凤凖心目中爱着的女人。
我的手缓缓地抚上我的脸颊,感受着脸上起伏不平的凹凸,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原来,没有了出尘脱俗的容貌,便失去了与他心目中的“若蓝”相互抗衡的资格。
他忘记了么,我不是他的妃子,因为我早已经被他——休了!
而且,他的王妃之位,我根本就不稀罕!
没有了他的心,空要王妃之位,又有何意义呢?
“回去吧!”我抬起头淡淡地看了晚晴一眼,从来没有希望她帮我对安凤凖讲出实话,毕竟她可是与悦儿沆瀣一气,相互勾结着呢!
我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转身,大步朝函烟苑走去。
到了现在这一步,我可不能在继续厚颜住在陵意楼了!
函烟苑……
从哪里来,便归向哪里去吧!
不用等他开口赶我离开陵意楼。
我曾经以为安凤凖对我生死不离,这样的爱便是我想要追寻的;可是却凄然发现,原来所谓的爱,竟然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既然这样,我又何须在这样的爱上花费时间?
我的时间,毕竟已经不多了呵……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现在依旧留在这里,更多的是为了能够以安陵王妃的身份做一些事情,将所有的心力都凝结起来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虽然在这一刻心如焚烧那般剧烈的疼痛,在安凤凖怀疑的眼神中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的清脆声响。
可是,心痛,只不过是因为我自己选择了错误的人而应该承受的惩罚。
这样的心痛持续着,最后竟然成了习惯,已经渐然麻木。
我在这样的心痛下安排着接下来会做的事情,计划着我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
只是,安凤凖却似乎是故意要扰乱我的心绪,常常在我面前展现他与悦儿的亲昵,展现着他与悦儿之间的如胶似漆,凸显着他对悦儿的深情厚意。
用膳的时候毫不顾忌地亲昵给她夹菜,甚至上演着唇哺喂的戏码,平素的嘘寒问暖更是常有;
与悦儿在花园里赏秋菊的时候相依携手,那种亲热的姿态在王府里流传了许久;
为了让悦儿能够顺利参加秋狩,安凤凖甚至带着悦儿出了王府,更是让悦儿用他最心爱的、平素都不让人靠近的战马练习马术;
这样的事情几乎是数不胜数。
抬头之间,远望之时,总是会在不经意之间捕捉到他们亲密不已的场景。
我对他这样的做法已经慢慢地麻木失去了感觉,从最初的不相信到后来的坦然面对,不过只是几天的时间。
只是,却在偶然察觉王府里的人对我的看法似乎渐渐地在改变:每个人看向我的眼色都带着几分同情,不再如先前那般厌恶惧怕。
是同情么?
因为我惹人注目的容颜不再,丧失了值得我骄傲的资本么?
还是因为我被安凤凖抛弃了,丧失了作为王妃应该有的荣耀和权势?
只可惜,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应该很可悲。
我失去的,只不过是一个不是真心爱着我的男人。
而安凤凖失去的,却是一个愿意以性命爱着他的女子。
怎么算,都是安凤凖吃亏!
我浅笑着面对这一切。
对自己容颜是否被损可以并不在意,对他所作的一切也可以习惯释然,原本不受我控制的心痛最后变成了一种习惯,就再不会察觉到痛了。
我只是在暗中布置着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打算在秋狩完成了最后的计划之后便决然离开这里!
在我的盼望中,最终等来了秋狩的日子。
只是在秋狩的前一日,安凤凖特意吩咐了管家去请裁缝来给皇帝赐给的新布料给悦儿量体裁衣,并且还亲自去给悦儿挑选了金钗首饰,只是因为悦儿说不想在皇上与其他大臣面前看起来太寒碜。
本质上,安凤凖对悦儿几乎已经是宠到了——只要是悦儿开口,他就一定会按照悦儿所说的去做!
直到很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