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就算她再如何巾帼不让须眉,她也只不过是一名女子。
花影抬起头望着我,“我……”她的话语并没说完,只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动作快极了。
“谁?”花影疾呵一声,眸光在刹那之间变得犀利,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瞬间便化作了一道暗光,直朝窗外飞身掠去。
花影破窗而出,追随屋外忽然出现的黑影而去。
我苦笑了下,这么好的机会逃走,可惜却因为浑身穴道被点而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这么好的机会逃走。
不过心里依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就是方才的黑影不过是调虎离山之计,在花影离开之后有人可以来带走我。
像是与我的心灵相灵通,正当我这么想着的时候,如水的月光下,一个男人踏着轻风悠然出现在我的眼前。
月白色的月光下,白衣胜雪的他逆光而立。月光投射在他的背上,如若在他的浑身上下染上了一层圣洁的光圈。黑发如墨,以白得晶莹的冠玉高高束起,却因为夜风的吹拂而略显凌乱,倒也别有一番韵味。
我从来没有想过,来营救我的人竟然会是……安凤翔!
他缓缓地走到我的身前,却看不出一丝着急,悠闲的态度,慢腾腾的动作,好似此刻他不过是在自家屋里闲逛。
他径自走到外间的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品着茶,“这茶,真难喝!”他皱着眉头如是说道。
我几乎是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他到还有心思品茶,并且还挑剔这里的茶难喝!
“我的穴道被点了!”我提醒着他。
他挑眉道:“本王自然知道!”一双晶亮的桃花眼在黑暗中异常地耀眼,像是一只高贵慵懒的波斯猫一般。
“你……”我望着他,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到现在,他还是恨着我的。在我面前,他不过又变成了那个风流不羁的安逸王爷。
此番前来,或许他并不是为了来救我。
因为他的模样,他的神情,他的态度,当真不像。
“这就是你选择四哥的下场。”他猛地搁下手中的茶杯,大步走向我,风掀起他的袍脚,滚着金边的白色软缎在风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好看的弧线,最终停留在我躺着的床前。
我仰头望着他,近看之下方才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任何表情。像是被一层冷冰冻结了一般,像是被冬天凛冽的寒风带走了他从前耀眼的笑容一般。
我默默地闭上了眼,不想再去看他这样冷冰冰的模样。
我以为,他会像当初我所看到的一般,美酒佳人,欢声笑语,而不是现在这样……面无表情。
“连看本王一眼都不愿意么?”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带着强烈的恨意。
我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没有回答他。
这样的安凤翔,让我觉得太陌生,陌生到无法对他多说一个字。
他阴阴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那就休怪本王无情!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的十一和安凤凖特意分别引开花影和楚狂南,由本王前来营救你。既然你如此不识好歹,本王可就不管你了!”
十一和安凤凖……
我微微笑了笑,夜风似乎也在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
安凤凖竟是与十一一起前来寻我,而不是如楚狂南与皇上所设想地那般愤怒地带兵袭击逻些城与鞅偈。
这才是安凤凖,这才是带兵大将应有的风范。
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士兵们的生死,不会为了一己之私掀起战乱,也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而给百姓带来无妄地灾难。
“你对四哥还真是情深意切呀!”安凤翔的声音自黑暗中幽幽传来,让人听了不由自主地觉得不寒而栗。
我缓缓地睁开眼,却见他依靠在窗前,眼神阴鸷地睨向我,清冷的月光依旧洒在他的身上,可是却愈发衬得此刻他的神色的狰狞了,像是一只来自地底深处的魔鬼一般。
白色的长袍穿在他的身上,明明应该看起来风流倜傥,却偏偏衍生了一种阴狠和凄厉。
“你说我适合穿白色的衣服……”他的声音顺着夜风轻轻地传入我的耳朵,“可是,我穿着这样的衣服来找你,你却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话语到最后,竟然带着深刻的指责与恨意。
我连忙想要解释,“不是这样……”
他却快速地打断了我的话,原本总是含带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却盛满了狠决与愤然,“青鸾,既然你如此负我,就休怪我待你太过无情!”
话毕,他竟然如来时一般无音息,自窗口一跃而出,顿时消失不见。
清冷的月辉洒在他方才站立停留的地方,如是泪珠凝结出了无数细小的霜粒,隐隐地悲伤着。
“砰”地一声响,几乎就是在安凤翔的身影自窗口消失的同一瞬间,我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终于有人记得,这间房是有房门的!
眸光微移,只见罩着黑色长衫的楚狂南大步急匆匆地朝我走过来。
他的发丝凌乱,衣袍只是随便地罩在身上,似乎是在极其匆忙的瞬间,自睡梦中惊醒之后便急忙走了出来。
黑色的发,黑色的长袍,里面却是白如霜雪的内衣与短裤,但是在黑白如此鲜明的对比之下,倒愈发彰显得他浑身狂妄而又不羁的性子了。
夜风撩起了他的黑发,掀起了他的长袍,可是他却依旧大步朝我走过来,丝毫不顾及自己此刻的衣装不整与凌乱。
等他看清躺在床上的人依旧是我,他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是本王疏忽了!”他坐了下来,望着我的眼眸晶亮得好似天上的星辉,“本王是不是……差点儿就要失去你了?”
他的声音很低,到像是夜风下花儿与泥土的呢喃,只是多了一分紧张与后怕。
失去我么?
我微微扬起唇浅笑,“如若不曾得到,又何谈失去呢?”
他的神色一变,“你的心果真还在安凤凖那里!”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深爱着安凤凖,更以为安凤凖对我深情一片。
多么可笑。
难道就是因为我是他的王妃,就是因为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所以我就必须深爱着他,他就必须待我深情一片么?
虽然我与安凤凖之间不再如先前那般敌对,可是这并不代表,如若不是敌人,就定然是爱人了吧?
更何况……
我响起了我留在安陵王府函烟苑里的拿到休书。
我早已经不再是安陵王爷的王妃了。
我与他之间,只不过是一种因为有着拿道协议的牵绊而已。
只是这样么?我的心里忽然响起了另外一道声音。
如若只是协议,为何他要冒着生命危险前来营救我?
如果只是协议,为何我会那般担心,害怕他当真上了楚狂南与皇上的当?
如若只是协议,为何小时候的梦境,为何他从前待我的种种,会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让我觉得深深地不安?
这种不安的情绪,就连当初安凤翔那般待我都不曾挑起过。
唯独安凤凖让我为之那般动容。
是关心,是担忧,是感激,是……怀念!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已经挑起了我各种各样的情绪!
“青鸢,究竟要如何,你才能够将本王放在心上?”楚狂南的声音竟然带着些许的哽咽,他微微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本王不奢求与安凤凖那般在你的心头占据着无比重要的地位!只要你的心里,能够有一许的位置容得下本王……”
楚狂南自出现在我的记忆里的时候,到现在带走我,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自傲而又狂妄的男人。
虽然待我有时会比较温和,可是自他对花影的那般严厉态度,我从来都觉得他是一个硬朗之人。
可是,现在这样一个自傲而又狂妄的男人,这样一个硬朗的男人,在这样的夜里,竟然在我的床前说着这般委屈的话语。
“王爷,你何须如此委屈呢?”我叹了口气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为了一个小小的我而这般委屈自己呢?”
他望着我的眸子如火燃烧着一般,“青鸢,天下能够与本王匹配的女子,唯你独尔!”
我微微一笑道:“王爷,一辈子太长,仅仅是匹配还不够的!”
两个人在一起,难道就仅仅是因为彼此能够匹配么?
这于那些包办子女亲事、只顾门当户对的父母的想法有何不同?
“青鸢,你明明知道本王的意思。”楚狂南的声音低沉,似乎在极力压抑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懂他……
自古文人便可以从诗词歌赋中看到对方的志向,可以从吟诗作对中看出对方与自己是否是志同道合。
这自是有一定的道理。
楚狂南志向高远,确实非一般常人可以与之相并论。
只是,了解了他的远大志愿又如何?
他的那些志向,是要经过一场又一场的征战才可以达到。
而我,却偏偏对战争方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