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御医浑身颤抖如风中落叶,“请……请皇后恕罪,老……老臣……”他恐惧得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冬梅忙一抢白,打断了林御医的话,“林御医,你好大的胆子,休得再在皇后面前胡言乱语。”只是此时她苍白的脸色不比林御医好多少。
“是,是老臣胡说八道,是老臣学艺不精,乱下断言,老臣知罪了,求皇后娘娘饶命。”林御医立即明白过来,忙顺着冬梅的喝斥,颤抖着声哀求。
即便承认自己医术不精,也不过是被剥除了御医的头衔,但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啊,否则,带着这个秘密,他一定会被皇后灭了门的。
“来人啊,将林御医拖下去,押入大牢。”冬梅胸前起伏,立即扬声喊道,心惶惶不安。
是她的错,是她被喜悦冲昏了头,竟如此大意,忘了事先给娘娘把脉确定了,再让御医来诊断,是她考虑不周,这下,该如何圆满?
声落,四名侍卫如风一般出现在大殿内,动作迅速的就拖着林御医往外走。
“站住。”幻如凝却厉声阻止了他们的动作,眼底含着血丝。
两名侍卫停住脚步,互望的眼底皆有些犹豫,显然方才宫里的谈话他们都听见了。
林御医被放了下来,他再次伏在地上,满脸骇惧的颤栗着。
皇上知道后,一定会杀了他的,一定会的。
“娘娘,也许御医断错了,奴婢再去宣其他御医进宫,娘娘您担心。”冬梅心忙拉住幻如凝的手,勉强笑着说道。
幻如凝却甩开冬梅的手,心似被什么紧揪着,他看着林御医,眼泪顺着脸庞滑下,“你告诉本宫,为什么本宫不能怀孕?”
“老……老臣……”
“说啊!”幻如凝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出来的。
林御医身子一抖,面如死灰,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老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是汗。
“是因为银粉?因为本宫服过银粉?”幻如凝的声音突然轻下来,只是那种轻柔却只带来一种可怕的感觉,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御医隐约听到了来自地狱的丧钟,几欲昏厥过去,“皇……皇后……”
“娘娘,您多心了,没有人会因为服用过一次银粉就导致不能生育的。”冬梅顾不上主仆之别,用力的抱住幻如凝,试图安抚她不平的心。
“说啊!”幻如凝却置若罔闻,只是红着眼,盯着抖作一团的林御医,嘶吼从喉咙深处爆出。
“是。”林御医已经浑身抽搐,被这一吓,无意识的脱口喊出,声落,方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眼一闭,真的昏厥了过去。
幻如凝却不动了,像是呆了般,久久,都只能听到幻如凝颤抖不平的呼吸声。
冬梅也死白了脸,死瞪着林御医的森冷眸底浮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嗜血诡芒,恨不得将林御医大卸八块,但眼下,她只能小心翼翼的观看着皇后的反应。
“冬梅……”幻如凝动了动颤抖不止的唇,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如同被车轮碾过,破碎不堪,“是不是,再也不能怀孕了?”她眼神空洞而茫然。
“不会的,娘娘。”冬梅摇头,“林御医医术不佳,他的诊断不足以为信,奴婢去传其他御医进宫为您诊断,或者,或者请倾殇公主过来,皇后,没有谁会因为服了一次银粉就无法生育的。”
虚假的平静戛然破灭,幻如凝用力的喊道,“然后你们就串通御医一起来骗本宫?”
“娘娘!”冬梅被说中打算,竟一时找不到其他的说法来辩解。
仅仅是一秒的迟疑,就已经足够打破幻如凝最后一丝希望,她悲戚一笑,绝望的抱住自己的身子。
她也不能怀孕了,这一生都不能拥有与孑的孩子了!
“啊——”
一道近乎野兽般的嘶哑悲鸣在磬夕宫响起,那嘶吼声中的绝望与极致的悲哀撼动了每个人的心魂,让人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原来是哈尔多斯。”幻郇孑冷哼,脸上表情高深莫测,“朕倒真是没想到,朕最倚重的左臣相,竟连这点小事也处理不了?”
“微臣知罪,一个月内,微臣会将此事平定。”诸葛孔照垂首。
“西楼镫锌呢?”幻郇孑只是哼了哼,才思忖着问道。
西楼镫锌,对他而言,那是个万恶不赦的名字,因为他接劫走了如儿,才会打破幻吟风输予如儿的假象,让如儿一夕之间不得不成长,虽然他死了,却在那夜也让如儿心甘情愿的随之跳下山崖,那是他,也是幻吟风最无法谅解的。
他们珍爱的宝贝竟为一个认识不过数月的男人而要离开他们,即便,当时的如儿更多的是因兄妹相爱是天理不容而绝望。
而现在,西楼镫锌竟然没有死,还救了如儿。如儿失忆期间就曾因为西楼镫锌而要离开他,那是他怎样也无法释怀的,所以,他无法容忍他的存在。可是,对于如儿而言,又是怎样呢?
“当时随心姑娘将西楼镫锌交给了雪山族族长,后来,便不知下落了。”
“是吗?”平静的声音里倒听不出多少情绪,只是眼神却深沉了几分,“不要告诉皇后这件事。”
暂时,他不想如儿知道这件事,至少,也在所有的事情都结束后。
“皇上,镇国王已经前往哈尔多斯,您……”诸葛孔照的探问还未出口,便因那隐隐的悲鸣陡然止住。
是皇后!银眸猛抬,一种不祥预感在心头升起。
幻郇孑本是闲淡的表情也骤然一变,显然也听到了那道凄厉的吼声。
“如儿出事了。”幻郇孑的身形一闪,如一道白色电光从诸葛孔照身边飞快掠过,他的声音犹在上书房内回荡,但人已消失在宫殿内。
暗室内,慕容御熙突然抬头,瞳眸微转,她放下手中的刀,打开房门,蹲在外面可怜兮兮的冷傲立即抬起头,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姐姐,你终于出来,陪我玩,我们一起玩!”他兴奋的在她身边转悠着。
“傲,你刚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慕容御熙摸摸他的发,思忖着问道。
“什么声音?”冷傲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她说了什么。
她忘了,傲已经失去了武功了。慕容御熙扯了扯唇,没答,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
是她的错觉吗?那声音好像是幻如凝的,不会又有事发生了吧?
宫殿内,冬梅“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住幻如凝的双臂,也是泣不成声,哀求,“娘娘,您别这样,求您别这样!”
“我不能怀孕了,是我亲手抹杀了我与孑的孩子,是我亲手毁了怀孕的可能!”幻如凝无法平静,用力的挣扎着,却怎么也无法挣开冬梅的手,她绝望而悲哀的仰起模糊的泪脸,低哑的嘶吼。
是她的任性与自私害了她和孑,害了他们以后的孩子,她再也不能有孩子了,再也不能了!
“为什么?我愿意承认任何的报应,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子?”闭上眼,她将头埋入冬梅的肩窝,像个孩子般,在她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着。
冬梅也泪流满面,“娘娘,不是您的错,您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可是奴婢还清醒着,却糊涂的用银粉去掉包,是奴婢的错,奴婢当时应该阻止您的,不是您的错,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她该是清醒的那个,却也随着皇后一起胡来,真正害了皇后的是她自以为是的衷心啊。
“冬梅,我好恨我自己,好恨啊!”幻如凝摇着头,嘶哑的喊着,“现在我该怎么办,我竟然无意中让孑绝了后,是我亲手毁了我们的未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去,但心中的悲哀没有宣泄掉,反而越来越浓郁,几乎将她困死。直到闷痛让心脏急速的缩紧,她紧抓着胸前的衣襟,脸扭曲起来,惨白的容颜有些泛青,已经喘息不过来。
“如儿,你怎么了?”幻郇孑急切的声音伴随着一阵风而来,眨眼的功夫,他来到幻如凝的身前,看着她哭红的脸,心抽了一下。
“孑,对不起,对不起,孑!”幻如凝用力的抓住他的衣袖,近乎嘶喊,精神已经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如儿,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冷静下来,如儿,看着我,看着我。”幻郇孑焦急的捧着她的脸,喊道,心痛极了。
“我错了,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幻如凝眼神涣散,空茫的看着幻郇孑,剧痛让她不由得蜷缩起身子,又是哭又是笑的仰起脸,“这是我的报应,报应!”
“如儿,不要吓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幻郇孑真的吓坏了,紧紧的搂着她,哀求。
幻如凝却看不清幻郇孑的脸,也听不见他的声音,只是沉浸在自己的绝望与痛苦里,心脏几乎要爆炸了一样,痛得她几乎背过气去,但那种痛,却成了她现在的救赎。
“如儿,你看着我,如儿!”幻郇孑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哀切的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