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很久了。”圣亦灵久未开口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沙哑,配上她冷漠的容颜,竟带着种幽暗的感觉,“皇后娘娘。”
“难道,如儿去找太后了?”幻烈看着诸葛孔照的表情,猜道。
诸葛孔照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一切起因皆源于皇后,所以,如今也只有皇后能够化解一切。
“你……你竟然不阻止她?”幻烈双目圆瞪,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如果海若真是太后派去皇上身边的,现在又对皇上下了蛊毒,那她不是没有疯,一直掌控者局势?那太后一定知道如儿选择了三弟,如儿现在去找太后,不是自找伤害吗?”说着说着,声音也渐渐高扬起来。
幻如凝的眼前短暂的晕眩了一下,虽然早已预想到了不会是她所能接受的状况,但她仍是无法克制的全身发冷,胸口像是遭到一记重击,痛得让她几乎窒息,闭上眼,压抑住已经到了喉头的血腥味,她忙平下心,许久,方能再次睁开。
圣亦灵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再开口。
“母后,您……还好吗?”幻如凝看着眼前熟悉却遥远的脸孔,困难的发出声音,克制不住的红了眼眶。
“好?”圣亦灵扯了扯唇,幽幽的声音冰冷刺骨,看着幻如凝的眼神就像看待一个陌生人,“如果,一个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园在一夕间血流成河,自己的丈夫惨死于身前却无法阻止的女人算是好,一个眼睁睁的看着女儿被她的兄长奸污却无能为力、只能装疯卖傻而求得苟延残喘,这样的女人算是好,那么,我真的很好。”尖锐的讽刺冷冷的刺穿幻如凝的心。
幻如凝脸色蓦地一白,双拳紧握,心冷异常。她深吸一口气,喉头发紧,“所以,您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到今日了,对吗?”
从一开始,母后便是在等待时机,等待着最佳的反扑时机,所以,幕后装疯卖乖,只是为了降低孑的戒心,因为她早已在他的身边安排了一个最好的杀手。
圣亦灵静静的折断手中的梳子,松开,任断成两截的玉梳掉落在地,缓缓站起身,朝她走来,“如果不装疯,哀家又怎么能看清,哀家教导了这么多年的好女儿,竟为了一个男人,而弃自己的父皇、母后于不顾呢?”当她问着这些话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却让人格外的心情沉重。
“对不起,母后。”幻如凝脸色更白,阖上眼,“孑为了我做了太多,也丢失了太多,我……不能辜负他。”
“那么你的父皇呢?你死去的父皇呢?那么多为了你而被杀死的人呢?”圣亦灵眼神一凛,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颚,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语气凌厉而愤怒,已不若刚才平静。
“对不起,母后,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一滴滴泪从幻如凝的眼眶落下,淌过她素白的脸,不知是身体痛,还是心痛。
她知道,自己太过自私,她也知道,她不思复仇,愧对父皇的疼爱与养育之恩,明知母后受苦,却只想着逃避,愧为人子,可是,孑已经是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人,即便是杀了她,她也不愿意伤害孑。
“儿臣已经对不起太多人,所以儿臣不想再伤孑的心了,既然母后已经知道了儿臣的选择,母后,儿臣求您了,将解药给儿臣吧。”迎视着那双冷厉的眼,她悲哀的说道,勉强才能维持声音的平静。
“哈哈……”圣亦灵陡然笑了起来,笑声阴冷而恐怖,对幻如凝紧紧逼迫,“好一句对不起,好一句不想伤害他的心啊!原来几千万条性命,在你眼里,竟是这样一句‘对不起’、一句‘选择了幻郇孑’就能轻易抹杀掉的?你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啊,真是哀家的好女儿!”她肆意的笑着,两行清泪挂在颊边,字句从齿缝间迸出。
幻如凝痛苦的闭上眼,终究,她还是无法不受影响,她是她的母后!
圣亦灵用力的甩开她的身子,重新走回梳妆台前,捧着当年两人的定情信物,悲戚的喊道,“影帝,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祸害,如果,当初我没有生下她,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的错啊!”
“母后!”幻如凝用力的嘶喊着,泪流满面,然后费力的撑着扶手,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撑离轮椅,“咚”地一声向前扑倒在地上,疼痛瞬间席卷整个身子,右手短暂的失去知觉,她咬牙用左手撑起身子,跪在地上,哭道,“母后,我知道,您无法谅解我,是我,是我对不起父皇,辜负了父皇与您这么多年的疼爱,也负了整个天下。可是,母后,您也爱过啊,您该知道,在爱情面前,任何事都比不过爱人一个幸福的笑容。我爱孑,他的手上是沾满了鲜血,甚至,甚至其中一条命是父皇的,可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啊,母后,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我啊!他只是替我背负了一身的罪孽罢了,我才是真正的凶手!”
“这么多年来,他为了我,多少次从鬼门关险险的捡回一条命,如果不是上天怜他,他早已经死了,这一次次生不如死的痛苦,又有谁来为他抱不平?只因为,他是个没有母亲的失宠太子吗?只因为他接受了太多的伤害锻造了一颗冷酷的心吗?可是,谁曾去想过他的感觉?他的痛?谁在幸福的时候,还想到,一个少年渐渐的在冰冷的西园冷了心?”她痛哭出声,如受伤的小兽般悲痛欲绝。
“我也曾经为了父皇而想要离开他,为此,我甚至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亲手设计别的女人到他的身边,设计那个女人让我服下了银粉,毒发,只因为我要让他不得不放手,心中却割舍不下我。我成功了,孑为此一夜白发,甚至绝望到已经立下遗诏,要和我一起去死,可是,我的心却没有得到纾解,反而痛得窒息。而如今,我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看到明年的夏天,甚至,因为银粉,我已经无法怀孕,这些都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惩罚我对孑的残酷与无情,难道这些报应还不够吗?如果不够,我愿意接受更多的惩罚,可是,为什么还要让孑也如此痛苦?他受的折磨已经够多了。”
“父皇已经死了,即便孑以命相抵也不可能换回父皇的命,为什么还要去伤害活着的人?我只想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握最后的时间,好好的爱着爱我的人,难道这也不可以吗?我和孑的命,都是向上天借来的,为什么母后您却连女儿的这点心愿也要破坏?”
圣亦灵冷峻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缝,声音微颤,“你说什么?”
幻如凝露出抹像是笑,但更像是哭的表情,“难道海若没有告诉您吗?我已经中了嗜心毒,和风哥哥一样,患上了心疾。”
圣亦灵的瞳孔收缩着,心疾?
“母后,我求您了,您将解药给我吧,如果您真的不甘心,儿臣,愿意用这条命来交换孑一年的生命,只要一年!因为,一年后女儿死了,孑也不会独活了,求您,您就当是对女儿最后的仁慈,再给女儿一年的时间,好吗?”幻如凝卑微的抓住她的衣袖,几近歇斯底里的哭道。
圣亦灵紧抿着轻颤的唇,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后再狠心,终究是皇后的母后。”诸葛孔照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也只有皇后,能够引发太后心中最后的一丝慈悲了。”
“诸葛臣相,你还真是个……”幻烈恨不能破口大骂,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他重重的吐出口气,“不过算了,只要太后肯给如儿解药也就罢了。”
连自己的主子都能够这么设计,三弟还真是找了个好守护者啊!
“谁说太后会给皇后解药?”诸葛孔照微微侧脸。
圣亦灵俯视着幻如凝被泪水模糊的脸,缓缓松开了手,冷笑反问,“我有心要幻郇孑的命,还会制解药吗?”
“不,不会的!”幻如凝惊骇的睁大了双眼,继而猛摇头,悲哀的交织着绝望与希望。
不可能的,母后不会这么做的,不会的!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看着她如此悲哀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别开视线,语气也没那么冷,只是不肯轻易松口,“不会?难道你认为哀家还该对一个杀死哀家丈夫又强暴自己女儿的凶手心有慈念?在制毒的同时还做出解药?”
“母后,您是骗我的,对不对?您不会这么做的,母后。”幻如凝爬到圣亦灵身前,抱着她的腿,哭喊。
圣亦灵别开脸不看她,“哀家确实没有解药。”
她没有骗她,她确实没有解药。
“诸葛孔照,你这个混蛋。”幻烈的咆哮几乎震动了整个臣相府,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欺近诸葛孔照,用力的挥出沉重的一拳,怒吼,“你耍我吗?太后没有解药你到底是让如儿去找太后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