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件事就在两人的刻意放纵下,第二天,皇后为夺权而谋害了皇上的谣言变成各种版本,传遍了整个京城,不过,这是后话了。
另一边,刚回到磬夕宫,冬梅就忙不迭将幻如凝头上的凤冠取了下来。
因为凤冠太重,而皇后的额头上的伤口还未结疤,重压对伤口不好,若不是上朝必要,她也不希望皇后戴凤冠。
看着雪白的绷带上仍干净着,一直吊着的心才放下,“您觉得如何?”
“没事。”幻如凝浅笑安抚。
冬梅进言,“娘娘,没有出血,不过奴婢怕还是牵动了伤口,等会儿奴婢重新帮您包扎一下吧。”
“恩。”幻如凝点点头,知道她的紧张,也不推却。
得到幻如凝的同意,冬梅立即将凤冠妥善收好,亲自退出去准备纱布和药了。
“将皇上的早膳呈上来。”幻如凝又朝照顾幻郇孑的宫女吩咐。
“是。”那名宫女一福身,立即去办了。
幻如凝拿出别在衣襟的丝巾,擦了擦幻郇孑脸上的虚汗,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对了,孔照,那个工部尚书是什么来历。”
“原是御史中丞,一个月前,皇上提升为工部尚书。”
“皇上与本宫想的倒是一样。”幻如凝看着幻郇孑,撩唇一笑,“那个工部尚书确实有趣,应该可以委以重用。”
诸葛孔照却沉默。
“你不同意吗,孔照?”幻如凝挑眉,浅笑问道。
“皇后,工部尚书很少抬透是因为他眼里藏着恨,即使再掩饰,也抹不掉那丝痕迹。”诸葛孔照回道。
“恨?什么样的恨?”敛眉,幻如凝收回丝巾,若有所思的问道,语气还算平静,只是眼底多了抹深思与幽光。
她可不希望,有人动孑。
“皇后可曾记得,皇上刚登基那日,当着满朝文武当众斩杀了一名大臣?”诸葛孔照提示。
“本宫记得。”幻如凝单手支着下颚,红唇几乎可见的垂下几分,淡道。
那样残酷的杀人手法,她想,她这一生也不会忘记吧!
“那人便是工部尚书之父。”他道出答案。
“是他?”幻如凝皱了下眉心,看着昏迷的幻郇孑,问道,“既是如此,孑为何还重用他?”
以孑的敏锐与情报网,不可能不知道工部尚书的异心,为什么孑还留着他,甚至重用?将一个危险的人物留在身边,这不像孑的风格。
“皇上说,他会是明君的好臣子。”诸葛孔照敛眸道。
幻如凝的脸色黯淡下去,没有接话,更没有傻得去问这是什么意思。
看来,孑已经为傲宇王朝的未来做好打算了。那个傻瓜,如果不是突然病倒,是不是直到最后一刻,他才将真相告诉自己?
罢了,既然她有心与孑同生共死,那么孑又怎可能做到不生死相随呢?
“孔照,本宫想见见他。”好一会儿后,幻如凝突然道。
诸葛孔照像是早已知道,脸上并没有露出诧异的表情,“微臣明白了,微臣这就去请工部尚书去上书房。”
“等等。”幻如凝却忽然唤住他。
“娘娘还有何吩咐?”诸葛孔照折回身,恭敬探问。
“孔照,我让你办的那件事,不要让冬梅知道。”幻如凝看了眼外面,压低了声音吩咐,神色认真了几分。
她知道冬梅担心她,所以,那件事她不想冬梅知道。
“微臣明白。”诸葛孔照微微掀起眼帘,深深的看着幻如凝一眼。
“恩,你先让他在上书房等吧,孑用了早膳,本宫就过去。”幻如凝满意的点点头。
“是。”诸葛孔照应着,安静的退了出去。
幻如凝幽幽的瞳眸中闪烁着火焰一般的簇光,他是否值得继承孑的希翼,就由她来做评判吧。
当幻如凝喂着幻郇孑吃完早膳,来到上书房时,工部尚书已等候多时,半垂着头,正襟端坐在下堂的椅子上,一动不动。
隐隐听见轮椅滚动的声音,他掀起眼帘的同时也站了起来,半躬下身。直到那价值不菲的轮椅进入大殿,穿过他,在上位停下。
“微臣参见皇后。”因为是在朝堂下,因此,工部尚书只施了个站礼。
“不必多礼了,坐吧。”幻如凝眼透兴味,实则深沉。
“谢皇后。”他也不推辞,谢过恩,便坐下了。
“今日是本宫第一天听政,总有些不到位之处,不知工部尚书可有何好的意见,供本宫参详,以作修正?”幻如凝说得谦虚。
“回皇后话,微臣认为皇后的作为堪比皇上,不需臣画蛇添足。”工部尚书不徐不缓的回道。
“是吗?”幻如凝眼神更沉了几分,继而漫不经心的说道,“工部尚书为何一直低垂着头?难不成怕本宫吃了你不成?”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怕亵渎了皇后。”工部尚书一板一眼的回道,语气平静无澜。
幻如凝唇角微扬,声音轻慢了几个节拍,“本宫还以为是不能呢。”她笑说,声音依旧清清淡淡的,却犀利,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降至冰点。
他像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有些愕然的抬起头,在见到她绑着绷带的额头时,更是错愕,但马上又低下,语调平静的回道,“微臣不敢。”
对于家世,他认为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或者说,想瞒也瞒不了。
他是去世单青的幼子,单阳炙,那个因为太过耿直而被灭了门的单家唯一的后人。因为体弱多病,常年在寺庙静养,也因此躲过了那一场浩劫。
当最初听到消息时,他还不敢相信,直到快马加鞭赶回御京,亲眼看见单家竟一夜间灰飞烟灭,才相信,那不是错觉。
他恨那个暴君,为了一己私欲当众斩杀了他的父亲,为了报仇,他凭借着自己的才华考上状元,入朝为官,才发现,除了在朝堂之上,他根本没有机会接触那个暴君,而且,更让他惶恐的是,原来,从他初入京城,那个暴君就已经完全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是,他却没有杀他,反而像看戏一般看着他为了杀他而想尽方法,甚至,像是侮辱他无能一般,将他升至工部尚书。或许在别人眼里,这是光耀,可是,对他而言不过是份屈辱罢了。
“是吗?本宫以为你是为父报仇,才一直忍辱负重。”幻如凝似笑非笑,浑身散发着浑然的皇室威仪与让人无法抗拒的魄力。
气氛突然尴尬下来,一时间竟只听得见浅淡的呼吸声。
“微臣不敢对皇上有贰心。”单阳炙跪地,脸上的表情有些崩裂,心开始浮动。
这个女人,此次召见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单大人可是在猜想,本宫召见大人的目的?”幻如凝挑眉,要笑不笑的看着他,问道。
单阳炙心惊,好在垂着脸,并没有完全展现在脸上。
“如果说,本宫想要帮单大人报仇,单大人觉得如何?”幻如凝突兀的轻笑。
什么意思?单阳炙双眼骤然瞠大。
“与本宫联手,你夺取朝政,而本宫则谋划杀死皇上之策,可好?”幻如凝又道,声音冷冽,又像是诱惑,“这样,你可以像单家数百条人命有个交代了,本宫亦可以为死去的父皇报仇。”
“回皇后话,单家数百条人命固然不能枉死,但是,逝者已矣,单某不敢让天下百姓也牵入其中。”单阳炙眯起眼,咬牙道。
什么百姓福则天下兴,他还当真以为皇后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全部都是假话,她果然只是个女人罢了,为了报仇,而不顾百姓的生死。
听出他话语里的愤怒与讽刺,幻如凝也不生气,无辜反问,“本宫可保天下百姓无恙。”
“皇上猝死,则天下乱,谁又能保证什么?何况,皇上驾崩,谁又能继位?继位后,又可否保障邻国不趁机发兵?”单阳炙声音紧绷的问道。
“若是由逍遥王继位呢?这可能保障傲宇王朝?”幻如凝一句话将他堵了,“若是本宫想要扶持的是逍遥王,只要单大人与本宫合作,当拿下红城之时,本宫也将皇上交给你处置,如何?”
难道她的揣测是真?皇后当真联合了逍遥王,有心谋权夺位?单阳炙眼神不断闪烁。
是,若是由失踪的逍遥王继位确实顺应民心,又能稳定外势,届时他也能报了仇,这个提议确实诱人。可是,以那个暴君的能耐,他会不察觉?届时,免不了一场内斗,百姓能不受牵连?
他是很想报仇,天天夜里从噩梦中吓醒,都是想着为死去的亲人报仇,可是,他若报了仇,那些因战乱而失去了亲人的人又怎么办?难道,他还要更多的人成为第二个、第三个他?
他紧握着拳,挣扎着。
幻如凝则冷冷的看着他,眼中渐渐升起杀意。
“谢皇后抬举,下官无能为力。”他放开泛白的拳,咬着牙回绝。
幻如凝眼中的杀意顿时消失,松了口气,紧绷的气息也瞬间消散。
单阳炙,看来你们单家注定留下睨这跟独苗,将单家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