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由太后告诉你比较恰当。”西楼孤城冷眼看着她惊震的模样,有种病态的快感。
母后……幻如凝紧握双拳,关节白的连骨头的沟痕都看得一清二楚。
夜,幻如凝呆坐在轮椅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如儿,你怎么了?”幻郇孑略带忧虑的低沉声音从头顶传来,幻如凝猛然惊醒,迷茫的抬起混沌的眸子,有点空洞。
“你回来了,孑。”她开口,声音沙沙哑哑的。
“着凉了。”幻郇孑的眉心皱了一下,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双手,轻叹,声音涩涩的,“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他想问的是,什么事还能让她如此苦恼。
“孑,你总是那么了解我。”幻如凝苦笑。
“傻瓜,如果不能了解你,我又怎么有资格爱你呢?”幻郇孑抵住她的额头,轻道,“是随心对你说了什么吗?”
今天留守军营的就只有随心,所以都不用做第二人想。
“孑,母后她……”幻如凝欲言又止,神情复杂的低下眼,有些忧郁。
幻郇孑的眼瞳黯了黯,低问,“母后怎么了?”
“孑,如果母后一开始就……”幻如凝犹豫再三,却怎么也说不出下面的话。
“如儿,你是说母后也和这件事有关是吗?”幻郇孑何等的聪明,立即从她的话里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和她的表情,揣测了个大概。
幻如凝有些受惊的抬起脸,惊吓的表情更让他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已经隐隐猜到了。”幻郇孑扯了扯唇角,“只是一直没有去确定罢了。”
“为什么?”幻如凝无法理解的抓住他的手,问道。
“母后放任我们两年的时间没有动手,却在一切都将结束的时候下手,而且,还留下那么明显的痕迹,当真是海若失手那么简单吗?”幻郇孑似有无奈的说道,“海若跟随了我十几年了,我却一直没能揭穿他的真面具,这样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犯下那种将蛊壳留在轮椅上的简单错误?”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何况,海若跟了我十二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即便,最开始他只是棋子,但棋子也有心,若母后真是要对我不利,海若也下不了那个手。”
“孑,为什么你们都猜到了,我却不知道?就只有我一个人被瞒着?”幻如凝愤怒的喊道。
“如儿,关己则乱,你只是下意识的将你母后排除在这件事外罢了。”幻郇孑有些疲惫的说道。
幻如凝所有的力气都散退了,无力的将脸埋进他的肩头,“孑,母后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湿湿的感觉透过布料,浸到了衣服里面,幻郇孑心抽痛了一下,“回去问问母后吧,或许,她能告诉你答案。”
“可是我怕你知道吗?如果母后她真的知道,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还能眼睁睁的看着父皇被杀死?她好怕去追寻这个答案,怕继续下去,带给她的,是她所无法承受的结果。
“我知道,我知道。”幻郇孑搂紧她单薄的身子,心疼的许下誓言,“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今生会,来生会,生生世世我都只认定了你,所以,不要怕了,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恩。”闷闷的声音久久才传来,怀里的人儿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一个月后,一辆普通的马车混在百姓中,悄然回到了红城,与一般的马车无异,甚至有些旧破,而驾驶的位置上,只有一名苍老的男人赶着马。
马车慢慢的行驶着,穿过几条街道,然后在一家很普通的客栈前停下,引不起任何人的侧目,偶然有路人经过,也只是冷眼一瞥,又继续离开。
“老爷,到了。”苍老男人手脚灵活的跳下马车,恭敬的贴近布帘子,对马车里面轻声喊道。
一道漫不经心的低沉声音应了声,然后传来细小的声音,下一刻,一名身穿黑色长袍的修长身影走了出来,是名身材高大却容貌平凡的男人,怀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名穿着绿色纱裙的女子走了出来,而那名女子正不停的咳嗽着,整张脸都埋在男人的怀里,似乎很难受。
“去放马车吧,我打理就够了。”高大男人淡声吩咐,即便是一身简朴,却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是。”老人也不多说,立即恭敬的应了声,便利索的将马车往客栈后院赶去。
男人这才抱着女子走进了客栈,进出的客人听了他怀里女子不停的咳嗽声,皆露出嫌恶之色,忙绕着走,就好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怕被传染了一般。
男人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波澜,对于客人们的举止连一眼都懒得扫去,径自走到柜台。
“两间上房,再打些热水,送些膳过来。”男人丢了两个银锭子在掌柜的眼前,淡声吩咐。
本还一脸嫌恶的掌柜的脸色立即一变,脸上像笑开了花般灿烂,“好的,爷,马上给您准备两间上房,等会儿就将热水和膳食给您送楼上去。”
然后朝那边忙碌的小二喊道,“六子,快带客人上楼去。”
“好叻!”那小二立即机灵的跑了过来,涎着脸道,“客官,您这边请。”
男人面无表情的跨出步,朝楼上走出,楼里的吵杂声也淹没了他怀里女子压抑的轻咳声。
“爷,这是您的房间。”店小二领着男人到了一间干净素雅的房间,半哈着腰说道。
“恩。”淡淡的扫了眼房间,男人点了点头,又丢了个银锭子给店小二,“这是打赏你的,去打些干净的热水来,温度稍微偏热,我娘子需要梳洗。”
“爷,您放心,小的马上给您办妥。”店小二双眼雪亮,这绝对是个大主,出手太阔绰了。
男人不说话,温柔的将怀里的女子放在床上,“累吗?”声音低沉,却无法忽略那宠溺。
“恩,还好。”女子温温淡淡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舒服。
店小二看着这对恩爱的夫妻一眼,识趣的走了出去。
听到细小的关门声传来,男人略微侧了侧脸,然后摘去女子脸上的面纱,竟是幻如凝。
谁也想不到,当朝的皇帝与皇后会坐在一辆破旧的马车里回京。没有银骑兵的守护,没有军队的跟随,只是一个简单的旧马车,却载着两名主宰了整个傲宇王朝生死存亡的人。
“孑,随心给我吃的是什么药,真的很难受。”幻如凝吸着鼻子说道,她怀疑随心是公报私仇。
“这是会让人产生与风寒症状一模一样的药,所以你觉得不舒服。来,先别说话,对你嗓子不好,将解药吃了。”幻郇孑立即拿出解药,温和说道,“现在我们已经回到了京城,也不需要再伪装了。”
幻如凝点点头,乖顺的服下解药,环视熟悉的布置风情,心中暗暗叹息。
回到京城了呢!
“入夜就进宫吧。”幻郇孑佛开她的发,道。
“恩。”
太阳渐渐攀升至当空,然后又滑下,天色渐渐暗淡下去,直到月亮取代了太阳的位置,夜到了。
红城的圣灵宫虽是冷宫,冷冷幽幽,却也灯火辉煌,因为太后毕竟是皇后的生母,而皇后,是皇上最爱的女人。
圣亦灵倚坐在窗前,无神的看着幽冷弯月,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道细微的动响传来,她淡漠的回首,看着突然出现在宫殿里的幻郇孑与幻如凝,淡淡开口,“你们回来了。”平静的脸上波澜不兴,那表情就好像等待他们已久。
幻如凝紧抿着嘴角,不说话,任由幻郇孑将她放在长椅塌上。
“比我预期的还要早些时日,是急着赶回来的吗?”圣亦灵也不在意,瞥了眼幻郇孑,继续道,“皇上,看你气色,你的蛊应该是暂时压制住了吧?”
幻郇孑看了眼幻如凝,才点头。
“是吗?”圣亦灵云淡风轻的喃念着。
“为什么?”对她的漫不经心,幻如凝忍无可忍,紧拧着眉,开口。
“什么为什么?”圣亦灵一脸淡然,反问。
“为什么?母后,为什么你要和风哥哥联手?风哥哥在孑攻城前就已经去世了,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和风哥哥合作的?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了父皇会死吗?”幻如凝情绪有些失控的喊道。
她感觉,她和孑就好像是别人眼中的一场戏份,他们的痛苦可笑得让人悲哀。
“一开始就知道他会死吗?”圣亦灵恍惚了一下,喃念着,继而苦涩一笑,“或许吧,或许一开始就知道那天迟早会到来。”
“为什么?”得到她的承认,幻如凝大受打击,抖着唇问道。
“如儿,一直以来,你都认为你的父皇深爱着我,对吗?”圣亦灵却不回答,只是问道。
虽然幻如凝没回答,但那表情就是在说“难道不是吗”。
“可是如儿,你错了,你们都错了。”圣亦灵苦笑,眉眼间染上浓的化不开的愁与哀,也淡淡的揭露了上一辈的恩怨,“你父皇爱着的,只是我这张脸罢了,这张与幻郇孑的娘暮雪一模一样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