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馆—黛玉之梦
秀发撒在素锦上,浅绿色锦被齐到颈下,素净而绝美的容颜,长长的睫毛,遮着怎样一双如水双眸。
林黛玉轻轻呼吸,她一向浅眠,难得今日睡得这样安稳,难得此时没有轻轻啜泣,只有淡淡笑意。
梦里,有他,如宝如玉的宝玉。
月如钩,青山绿水,小林深处,碧草悠悠,竹篱茅舍。
她在竹外茅舍前小溪旁临溪自照,月光如水,人面如仙,长发飘散。
不远处,蕉叶浓遮处,青舍小屋,他临窗读书,月光撒在他眼里,她在他眼里。
静谧,祥和,只想永远这样。
似一颗石子投进水中,荡开圈圈涟漪,这静谧很快消散了。但见一女子急急的走来,焦急的声音道:“二爷,你整日不做正事,只知道到这里,宝姑娘来了,正等你呢!”身后王夫人冰冷的目光,宝钗责备的眼神。
一切都消逝了,远去了,她的心一惊,一冷,无助。看着他远去,身影越来越
模糊,她转回身,泪无声滑落,隐隐的有人沉声道:“妹妹……”
原来一切是一场梦,梦醒时,寒意仍在。
怡红院—宝玉之梦
他翻了个身,露出了臂膀,睡在外床的袭人朦胧中为他拉上了被子。
他在酣梦,梦里是她和她。
大观园里,花红柳绿,说不尽的繁荣似锦,处处喜气盈盈。
今天是他有生以来最称心如意的事,他身披红袍,喜得合不拢嘴,他娶亲,娶他的林妹妹。
他的林妹妹身如细柳,眉目如画,清丽如诗,气韵如仙。
今天她的林妹妹穿上了大红嫁衣,从今以后,他们要长长久久永远相伴相依。这一生,只得林妹妹足矣,陪伴他们的是袭人。
洞房里,花烛高照,他心花怒放,心中的她人面胜花,他只怨红盖巾,遮了妹妹娇颜,他手提如意称,挑开红纱。
袭人以手拦了,急道:“二爷,你不要心急,宝姑娘羞着呢,二爷,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猛然间身如冷水浇头,怀中如抱着冰。
蘅芜苑—宝钗之梦
她要出嫁了,穿的是粉衣。她要嫁的是王爷世子,此去不是正室夫人,仅为侧室,她并不满足,也心甘情愿嫁了。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她素有青云之志,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她见过他,与他有一面之缘,那时她进宫选伴读,她原想得遇皇上,却见到了他。一身的冷漠,一身的威严。
袭人与宝玉挑帘进屋,宝玉痴望着她,她心如撞鹿。想到宝玉曾对她有的痴念,她与宝玉的不分彼此,她脸羞红,有些犹豫,若能嫁宝玉,至少是当家主母,正室夫人,一生的红衣。她眼神踌躇,只是,宝玉终究无有功名,也无世袭爵位,又不读书上进,只一味厮混在帷内,她狠了心,向着宝玉露出笑容。
恍惚中,袭人殷勤的拉着她,注视着她的眼睛,哀怨道:“宝姑娘,我白待你了。”宝玉道:“宝姐姐,恭喜你了。原来素日的情份竟是假的。”宝钗急道:“宝玉,你这是说哪里话来,我……”
心一惊,人从梦中醒来,望着黑暗中的星光,心乱如麻。
薛家—时宝钗淑贤传名
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艳如牡丹,恰如她,才德兼备的皇商之女,薛宝钗。
一举手、一投足均恰到好处,惹人称道,博得贾府下人称羡的目光。天生不高贵、无清傲气韵,父母为她汲汲经营的教育,培养出这落落大方的富贵风度。
她叹息,薛家曾经家有百万之富,如今落得门前冷清,住在贾府之内求得倚势庇护。几度梦里又见当年繁华,几度梦醒,想起无奈的母亲和不成器的哥哥,她只得用婚姻一搏,搏她的未来人生,也为薛家的重振。
她最后的归宿,只能锁定在贾府,荣国府,那个凤凰宝玉身上。
坐在床边,细心地做着手里的活,恬静、安祥,脸上有不易察觉的笑意,宝钗心里在想:人前做尽了,展现了她温厚贤德,在贾府的表现已是尽善尽美。若不是王夫人——她的姨妈,抄检大观园,她—薛宝钗还会住下去,直等到那一天,大红喜轿来抬她,故作避讳的的那一天。
“宝玉此时在做什么,其实我虽不在园子里,离你更近,只隔了一道门,就是园子,而园子里头一个院落就是你的怡红院。有没有读书呢?”她摇摇头。对他的规劝,他从未听进去,仕途经济、迎来送往有什么错?只希望,将来有她的日子,他能依她劝,能依她心愿,走上仕途,光耀门楣,她薛家也有了依靠。这份自信,她觉得她有。
抄检大观园后,宝钗搬离了大观园,避嫌,确是为避嫌。为什么抄了所有人,单单没有抄检她?真的是因为她是亲戚?她心里有数。
抄检,不过是借口。只是结果,是她始料不及的,那个晴雯,尤其晴雯,想到晴雯,宝钗皱了皱眉。宝钗原也不过是为了让宝玉的怡红院里安生些,对姨妈略透了些小丫头们平时的言语,建议王夫人对宝玉院中人多加管束。她常到那院子里去,丫头们的脾气禀性她摸得透:袭人的心是向着她的,她看得出来,袭人不避男女大妨,让她为宝玉绣肚兜,她心里了然;麝月她们是袭人调教出来的,是和袭人一气的,她们对她是无话不谈的;难缠的是晴雯,口无遮拦,眼里不容沙子,最可恨是她目中无人,她宝钗去怡红院的次数是多些,呆的时间是晚些,也犯不到你晴雯指责?你不过是个丫头。袭人也是不满晴雯在怡红院里的作风,行动上如有人监督一般。姨妈把你撵出去,却不料你心性高,竟死了。活该你没福份。谁让你碍眼呢,连那受宠的林黛玉,她都能嫁祸,何况你小小的晴雯呢?只是想不到,王夫人把宝玉她们平日的言语也讲了出来,害她不得不避嫌。
林黛玉的身子怎么样了,还能挨多久,宝玉还是整日往潇湘馆跑吗?宝钗想及此,不由皱了眉头。
面色平静的薛宝钗,做着手里的活,心上思来想去,想着那边府里的人和事,难以抑止。
泼金桂恶语逼婚
外面又在喧闹,是夏金桂,她的新嫂嫂。当初看上的是夏家的家当,不曾考虑过夏金桂的性情。这个夏金桂刚嫁过来时,安分了几日,就露了原形,整日里寻事生非,闹得不得安生,尤其拿香菱出气。如今薛家还是住着贾府的房子,只怕那头早已合府皆知薛家的笑话。
宝钗正想着,却见珠围翠绕的夏金桂与宝蟾一掀帘子晃了进来,香粉气迷散开来,惹得宝钗呼息一窒,略皱了皱眉。
“我来得不是时候,妹妹正忙着呢。”有几分姿色的夏金桂见端坐的宝钗闲适美艳,心里有些堵。
“在赶一个绣品。”宝钗堆起笑脸道。
夏金桂走过来,拿起看罢道:“妹妹的活真是不错,赶明儿给我也做一个。”
宝钗默然,片刻道:“等我空出时间来,再给嫂子做。”
夏金桂眼睛转转,挨到宝钗身前,看向宝钗的金锁道:“妹妹能不能把金锁借我戴两天,我也风光风光。”
宝钗道:“嫂子说哪里话来,这金锁是和尚给的,是不能离身的。”又看了眼夏金桂身上横挑竖挂的饰物道:“嫂子,我们如今不比从前,这些钗环首饰,都是无用之物,能省就省吧,有空多劝着哥哥留心生意上的事。”
夏金桂见宝钗拒了她,面上生怒,宝钗素日里用言语压她的气焰,心里本窝着火,今又被宝钗说了一番,登时心内火起,指着一身半新不旧蜜黄色衫裙里面透出红色内衣的宝钗扬声道:“你少装出一副节俭度日的样子来骗我。你不喜欢素净吗,怎么还穿着大红色,要穿就大大方方的穿,这么遮着、掩着的做什么?”
宝钗摇头,不想理会。
夏金桂坐下来,指点着宝钗身上的衣裙道:“我今儿就评评这理,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虽说不是全新的,翻出哪一件来不值钱?哪一件不比我身上的值钱?你们薛家偏心,弄些不值钱东西糊弄我,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我还没和婆婆理论呢?”
宝钗厉声道:“嫂子若是存心生事,我看你还是省省,到别处转转吧。莺儿,送客。”莺儿应了一声,却并未动。
夏金桂道:“你借不借?”宝钗转过身去不理会夏金桂。
宝蟾道:“我的姑娘,她怎么会把她的命根子借给你呢,那可是关系着她的金玉良缘呢。”宝蟾与夏金桂势如水火,眼看着夏金桂进了宝钗的房间,想是她又有什么事故,随后跟了进来,本是为监视夏金桂有何作为,自己心里有个主意,听金桂要宝钗的金锁,倒与她想到了一处,顺口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