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见水溶对他敬爱之情,心中骤然猜测:他莫不是皇上?
黛玉忙道:“且慢。”
回转身,皇上面上疑问道:“林公子还有什么事?”
黛玉冷了脸道:“有句话送龙公子,莫让后室乱了天下。”薛蟠等人之事,要有多少皇室贵胄求情干预,看他如何行事。
皇上心中一惊,话也不答,与北静王转身离开。
语蓉笑着对黛玉道:“姑娘,皇上把皇家独有之物给了姑娘了。”
黛玉故意沉着脸道:“我也想着他是皇家人,所以才拒绝,原来竟是皇上,早知他是皇上,多讹他些银子。这个权当他的茶资。”手里摆弄着镯子。
紫娟笑道:“姑娘越来越贪心了呢。”
黛玉笑道:“只怕林叔一分没收他的,我倒赔了。”
璟庭大笑道:“姑娘几时认了银子,你若要银子,明儿我拉一车送你。”原来她也懂这些俗物,每一次,她都有意外让他惊喜。
黛玉嗔道:“谁要你的银子。”似恼非恼,别有风情。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全显心事。
璟庭饶有兴致读着黛玉脸上心事,舍不得移开目光,良久道:“明儿我替你向他讨来茶银。”
细细香气入鼻,眼前佳人巧笑嫣然,璟庭心似醉,唯想问姑娘何时心中有他?
雪雁道:“姑娘顶撞皇上,皇上反不怪罪。我吓了一跳呢。”
几人笑起来。
日落时分,黛玉方在璟庭“押送”下开开心心回府,璟庭匆匆与贾政、宝玉道了寒喧,见过贾母,到大观园看视黛玉。
黛玉已显疲惫,失了日间精神奕奕,尤在调试着依宸送来的钢琴,心情却是蛮好。
写下方子,璟庭吩咐语琴速找冉豫取药,又嘱咐语蓉如何煎药,陪着黛玉试琴,一边指正黛玉的指法,黛玉默默接受了他的关心。月光悄悄入窗,一对壁人影儿映在窗上。
此时贾政来请,璟庭只得与贾政同到前厅。
贾政不明璟庭身份,也不好明问,见他与北静王水溶熟识,只当是皇家眷属,自是好好相待。
皇上与北静王离开醉心楼,回到皇宫,心中总放不下黛玉的话。在御书房批了阵儿奏折,寒着脸问水溶酒楼闹事者何人。水溶不便隐瞒,只得一一答了。皇上听了不悦,不愿再去看那些各地弹劾官员的奏折,又想起近来听闻的一些朝臣中关于贾府的私议,顿然心绪烦乱,掷了御笔,坐在龙椅之上,烦躁起来。
不经意间脑中映现方才与黛玉对诗,心情怡然畅爽之境,起兴要水溶陪他散散步。
踏在弯弯的石子路上,心,如水般宁静,如空气般清新,柔柔的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散发着熟悉的味道。
皇上边走边回想着那段澈亮的记忆,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北静王水溶见了,不由心中不忍,为皇上,也为自己。
皇上回身正撞见水溶眼中的痛意,笑道:“表兄怎么了?”
水溶只笑着摇摇头。
抬头见花间一蓝色衣罗裙的女子,正望着自己笑盈盈地缓步走来,身后跟随几名宫女。原来是元妃,手中端着茶盘点心,往御书房走来。皇上想起酒楼一事,不由眉头一皱,怡心醉意顿消。
水溶施礼道:“参见元妃娘娘。”元妃点头还了礼。
寻了近亭坐下,元妃放下茶盘。
皇上坐正缓缓道:“爱卿身子不便,就不要劳累了,这些事情要别人来做吧。”
元妃温柔道:“臣妾不碍事,这些小事累不到我的。”微微一笑,笑容浅淡,似另一人。
心神恍惚,眼前人与画中人有淡淡的相似,叠在一起,竟变成了画中人面。
“皇上,您少用些吧。”端庄、高雅,声音轻轻。
猛回神,原来她不是她,背手严肃道:“想来爱卿也该管束一下你家人了。”
元妃心惊,不知贾家人又惹了什么事,自己一再嘱咐娘亲,要家人节俭,不要张扬,要宝玉用功读书。难道是宝玉惹出事端,还是那房人不安份?会不会牵连到自己,疑惑着寻思,面上自若,笑道:“皇上此话怎讲?”
皇上注视着她,道:“贾宝玉可是你的亲弟弟、国舅爷?薛蟠可是你府亲戚?”
元妃沉吟道:“宝玉却是我亲弟弟,至于那薛蟠,是我姨丈之子。”
皇上怒目瞪着她,道:“他们仗着皇家之名,在酒楼闹事,威胁酒家不能告上官府!罪不可恕!”
元妃自以为身为妃子,怀有龙脉,家里闹出点子事,皇上都会免过罪行,从轻处理,便放下惊疑,又觉不妥,知道皇上一向公私分明,最恨后宫家眷倚皇家势力,为非作歹。皇上素以铁碗冷心著称,看皇上的脸色,真的生气,怕皇上真的怪罪,只佯惊道:“这个宝玉,怎么这么鲁莽!”又道。“但凭皇上处置。”
皇上沉沉道:“已经由北静王处置了,他们牢里住几日,准备拿银子赎人。回去警告贾府,若拿你做晃,先治你罪。”
元妃心下思道:这个北静王还能大得了皇上了!
皇上知她所想,道:“难道要我抛出皇上身份去救你们家的人么?是他们犯错事在先。”
元妃见他说中自己心事,不觉面上惭愧,可是为了自己家人,还是要一试,先自跪下,语到唇边,声音哀凄道:“皇上。”
皇上冷冷道:“你想参政吗?还是你觉得冷宫比较舒服,我成全你。”
“别忘了朕嘉封你为贤德妃。”
元妃身子一抖,余下的话出不了唇,低头不语,泪在眼圈里转。
皇上厉声道:“不要以为进了宫、做了妃子,有了龙脉,就可以任意妄为,若是国舅惹事,仍按国法处理!”
元妃花容失色。
皇上冷漠道:“朕的一切国事要依法处理,希望爱卿管束自己的家人,否则,莫怪朕不讲情面!”挥手不耐道:“下去吧。”
抛下冷冷的话,皇上与北静王匆匆走开,留元妃跌坐在地上,望着皇上的背影,泪流满面,心里怨一声,糊涂的娘啊。
抱琴与宫女们扶她起来,含泪回宫。元妃躺在床上,独自饮泣,心中惦念,不知家中情形。
皇上与北静王回御书房,收摄心神,批阅奏折。夜深时,北静王方离开皇宫,先去了贾府潇湘馆,听了暗卫汇报,确定一切平安,回北府歇息。
却说皇上心绪不安,太监躬身问皇上宿于哪个妃子处。皇上随手翻了吴贵妃的牌子,两队太监护卫,便往吴贵妃宫中来。
吴贵妃宫中灯火通明,太监通报“皇上驾到。”龙逸飞大步而入。
吴贵妃跪地,娇滴滴一声:“迎接皇上。”笑面如花,描眉画鬓,艳光四射,粉香四溢,杏黄裙拖地,伸手轻拽压在腿下的裙带。
皇上眉头一皱,后悔来此。若不是她父亲是东平王,手中权力仅次于北静王爷,朝中倚重,他实不愿此女入宫。既来了,不好转身就走。伸手让她平身。
吴贵妃贴上身来,挽起皇上的手臂,仰首双眼不离皇上俊面,一同走进宫来。
入了座,宫女端来银耳燕窝汤,吴贵妃接过,未语先笑,娇声道:“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熬的银耳燕窝汤。”
皇上推道:“没胃口。”
吴贵妃面上委屈,泫然欲涕道:“妾身也不知皇上哪日能来,臣妾不敢懈怠,每日一日三次亲手熬汤,等着皇上,又怕凉了,时刻温火焐着,只等皇上来,不用等就能喝到暖的,皇上,你就看在我一片苦心的份上,好歹喝点。”不等皇上反应,盛起一汤匙,送到自己嘴边小心吹了,递到皇上唇边,两眼含着热望。
皇上不忍拂她心意,自己端过碗一饮而尽,耳边尤听见吴贵妃嗲声道:“皇上,慢着点,别烫着。”
接过汤碗,看一眼汤碗见底,吴贵妃喜上眉梢。
静夜里一阵琴声细细入耳,似有无限幽怨,凄凄婉婉,令人心碎。皇上挥手,止了吴贵妃的笑语,静听琴中心事,心中有一丝叹息。那番话是不是太重?他若心软,怎么服众?
吴贵妃撅起红唇道:“皇上就是偏心,在我这里,心里还想着她。她不就是会弹几首曲子吗,明儿臣妾也找人教我。”只怪自己不争气,怀不上龙种,让她得宠。心中又酸又痛,咬牙生恨。夫君岂能与人同享?定要找父王商议,想个万全之策。
“再说她弹的这么悲伤,把皇上的好心情都搅了。”
吴贵妃眼泪横飞,掩面扭个不停,皇上只得安抚,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安慰她。
心中想起日间看到的少年,眉宇间的明媚,怎么不自觉地把他联想成她?蓦地惊觉,他更似画中人。
斜眼见皇上面上柔和,深思不语,不理会她的哭闹,急起身撞向室内柱子,哭喊道:“我不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心里没有我。”
身后宫女急拉住吴贵妃的袖子,吴贵妃尤作势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