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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彭岭梅看了萨云萝一眼,愣了愣,有些不自在的说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恩科女子会考,萨云萝点了彭岭梅为主考官,而且女子会考不像男子那样一层层考上来,而是直接由部考选拔,主考官除去彭岭梅外,还有负责会考的其他几位重臣。

考生直接到彭岭梅设在官学馆附近的行辕报名,领取号牌,考试日按号牌入座,领取题目。朝廷为了奖励女子走出闺阁,为国家处理,对报考的考生还视远近给与一定的路费和生活费用补贴,可谓求贤若渴、待遇优厚。

萨云萝自然知道这些,很是疑惑的看着彭玲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彭岭梅偷眼看了眼女帝,小心说道:“是诸位大人及考生对报考人的身份有些疑虑,所以……”所以出了些麻烦。

萨云萝微微挑眉,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不会这般一帆风顺,淡笑着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讲清楚了可好?”

见女将军磨磨蹭蹭就是不说重点,陈炳章在一旁皱起眉头,很是不悦的说道:“陛下施政,臣无不赞同,但除了这个什么女科。自古至今,男主外女主内,陛下非得开什么女科?难道没有女子的参与治理,国家就不能昌盛?这个女科实在是麻烦,连青楼女子都要报名,如果真的名列前茅,陛下难道还真的要这些烟花女子去从政为官?这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大唐?”

目光闪了闪,萨云萝抬头看了他一眼,低头严肃说道:“陈大人所言听来似乎有些道理,但自古也无女皇啊,朕不也做了个前无来者?而且以陈大人看,朕这个天子可还合格?男女有各自的擅长,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为官为国出力?”

陈炳章张了张口,却也没有说出话来,见也无他人上来附和,便讪讪却有些不服气的退到一旁。

看了一眼彭岭梅,见她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萨云萝低低一笑,接着问道:“朕曾说过,恩科不管身份地位,贫富贵贱,唯才是举。怎么?难道彭将军也认为青楼女子不应包括在内吗?”

见彭岭梅有些迟疑的点点头,似乎想了一下,才又重新重重的点头肯定,应了一声。萨云萝才接着说道:“天下没有人自甘下贱,青楼女子之所以沦落青楼,人人背后都有迫不得已的故事。既然她们愿意脱离大家都贱视的原有环境,愿意自新,为国出力,为何朝廷不给她们机会?朕反倒觉得,这样的朝廷才是该被耻笑!”

有点严厉的讲完这几句,萨云萝看了看诸位重臣,接着说道:“大唐新立,朕觉得应该一切都是新的,包括民众的思想,朝廷的施政。当然,这不容易,但朕愿意去尝试,给大唐一个与以往不一样的天空,给百姓一份不一样的生活。请诸位大人多多配合。”

案下诸位大臣各自相视一眼,女帝似乎有些动怒了,宋化丹依旧一手轻捻胡须,微微点头,丫头很有主见,决定的事,觉得正确的会据理力争,已经越来越有帝王的样子了。

萨云萝说完,看了看御案上的奏章,淡淡说道:“彭将军,朕明日和大家一起去国学考场,亲自面见众考生,朕一定要将男女平等恩科考试进行到底!”

彭岭梅早先时候被弄得有些混乱的头脑也稍微清醒了些,见女帝依旧不为他人所动,大力支持,不由也有了些信心。

其他人见女帝如此坚持,已到唇边的话也咽了下去,自然不好再坚持反对,只是个个心里暗暗道:嗯,让陛下去看看也好,明日到了考场,陛下便知其难了。

谈完要紧的政事,众大臣纷纷告辞而去,萨云萝特地留下彭岭梅共进晚膳,以便了解更多有关女科的事情。

旨意传下,自有人去准备,萨云萝命人在飞霞殿外的小花园凉亭中排了简单的酒菜,二人坐下,迎着习习夜风边吃边聊。

萨云萝从彭岭梅口中得知,原来这次恩科报名的人中,有一个颇受人争议的人物,那便是长安烟花柳巷的花魁沈青衣,因着这个沈青衣,使得本就让人有些看不习惯的女科一夜之间成为焦点,引来无数的争议。

说到沈青衣其人,彭岭梅话语之中无丝毫轻视,反倒很是佩服。她出身官宦门第,父亲因得罪延皓,被廷杖而死,连带家人一同被罚,儿子充军,女儿官卖沦落青楼。

虽说被迫落入风尘,但沈青衣为人极有风骨,也十分聪慧,进入万花楼以后,很快便成为风云一时的花魁。

而且,沈青衣非常有赚钱的头脑。有一年万花楼因为惹上官司,对方颇有势力,令万花楼生意一落千丈,差点倾家荡产。时年十六岁的沈青衣力挽狂澜,硬是凭借自己的聪慧,使万花楼绝地新生。

老鸨见她生财有道,且为人十分值得信赖,便逐渐放手把万花楼交给她打理,两年下来,竟生生让万花楼成了长安的第一风流销魂地。

当然,这还是小意思,还有更绝的事儿。

万花楼对面是一家频临关门的歌舞坊,地段也是极好,沈青衣一眼相中,游说老板买下了下来,经过重新整修,打理成了有乐有舞悦目,有酒有茶盈怀,醉人却不颓败,有美相伴但不荒淫,格调高雅,意趣清新的文雅高士聚集场所,在长安十分有名气。

沈青衣本就不是自甘堕落之人,这次女帝鼓励女科,才华横溢,苦于脱离风尘之地的沈青衣自然不愿错过此大好机会,只是自己现在的身份让她有些畏缩。但从良心切,且是机会千载难逢,沈青衣思虑再三,还是前往国学馆的行辕报了名。

关于女科,众人看到有前往报名的皆是不屑,倒无其他的想法,但突然冒出来一个花魁沈青衣,便突然之间成了众人反对女科的绝好和最大理由。

闻之此事的很多人,包括曾想做沈青衣入幕之宾,却被拒绝的狂蜂浪蝶,纷纷提出抗议,特别是一些自诩广读圣贤书的书生对此事的反应更为过激,已经一连几日在国学馆聚集闹事,争得脸红脖子粗的抗议青楼女子竟然也参加恩科考试。

对于沈青衣一事,同为女子的彭岭梅很是苦恼,自己对那位沈青衣参加会考倒是并无意见,但是众人反对,且几位重臣对此事也各持不同的观点和看法,而自己既不能打击众多女子参考的积极性,也不能不顾别人的意见一意孤行,所以这几日被弄得焦头烂额,直觉做个考官竟比带兵打仗还要麻烦。

在见到女帝之前,彭岭梅最大的心愿是能说动陛下同意自己辞去这个令人抓狂的考官,哪怕女帝一怒之下让自己去最边境的地方带兵都行……

御书房初初看到彭岭梅脸上有些委屈的表情,萨云萝便已明白她所想,所以才留下她来共进晚膳。听完彭岭梅半是生气半是郁闷的讲述,萨云萝幽幽叹了口气,这样的时代,女子生存实在不易,何况是被人轻视的青楼女子?看来,这成了女科矛盾的一个集中体现了,自己还要好好动动脑筋呢。

低头想了想,萨云萝看了眼彭岭梅,举杯轻轻饮了一口茶,慢言细语的问道:“岭梅,你可知道朕为什么要你来支持女科?而且还让女科的殿试和大家皆是一样?”

彭岭梅抬起眼帘,看了一眼女帝,刚欲开口,只听萨云萝低低叹口气,接着说道:“朕知道,要改变自古以来的一些习惯和观念,不是件容易的事,但不容易我们也要去做!”

彭岭梅点点头,表示赞同,自古改变即成的东西自然都会遇到一些阻力,这些,自己不是不知道的。

举玉箸给彭岭梅夹了些菜肴,萨云萝淡淡笑道:“多吃一些,这些菜肴是朕让御厨房特地做的,女子要珍惜自己的容颜,朕还想岭梅能择一佳婿,做我大唐的模范夫妻呢!”

从未想过男女之事的彭岭梅不由红了脸,捧着碗谢恩,慢慢吃着。

萨云萝看她的模样,再次淡淡一笑,接着说道:“朕之所以让岭梅来主持女科,因为朕和岭梅本身就是最好的实例,也最具说服力!女子不但可以为官,而且可以做天子,可以做女将军、女学士,女人并不是天生的比男人笨,女子就该是这晴空中的半边天。”

彭岭梅点头,当初,就是女帝的这份执着打动了自己,而且她并未失言,如今正努力的朝着这个方向去做。

意识到说的有些激动,萨云萝举杯饮茶,长长的舒了口气,方才徐徐道:“岭梅,朕知道此事辟地开天第一回,是难为卿了,明日朕和卿一起坐镇,朕还有些另外的安排,请岭梅记下。”

彭岭梅点点头,萨云萝便细细把自己的计划和彭岭梅讲了,二人又具体的商量了一些细节,用完膳后,彭岭梅方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