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云萝看了看四四,四四点点头,这是一法寺的老规矩了,凡是来的被认为与佛法有缘的人,会被寺里邀请留下佛偈墨宝挂置静室。有幸获邀的人都当作是无上的荣幸,大夏公主既然被认为是佛家有缘人,获得邀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萨云萝笑着颌首,那僧人又施了一礼,带路向静室走去。
静室在大雄宝殿后右侧,进了门,在第一进房净手上了香,僧人便把萨云萝请进了内室,四四刚要跟进去,僧人抬手为礼,阻止道:“施主请留步,此二进室是僧众诵佛之所,内室方是施主撰写墨宝之处,请施主在此稍候。”
四四歪头向里面看了看,二进房内地下的蒲团上坐了十几个僧人,低眉垂目正敲着木鱼颂唱经文,公主早已进了内室,隐约可见案几上的纸张已经铺好。虽是隔开,但屋宇空旷并无他物,一目便可了然,又是佛家静地,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于是四四点头,无语退到一侧静候。
半炷香的时候过去了,诵经的僧众颂完经文默默退了出去,却不见萨云萝出来,四四站在门口眺去,却被门边闭目等候的僧人挡了视线,不由心下有些着急,对那僧人施礼问道:“请问大师,我家公主她……?”
“施主勿急,想来应该也快了吧?或者施主偈文高深,尚未写完也未可知。”僧人合掌施礼,平静的答道。
四四见他说的有理,又不让自己进去,只得无奈接着再等。
但是,一等再等,就是不见萨云萝出来,眼看着已过了不止写一副偈文的时间,四四的心“怦怦”急跳,再顾不得其他,径直冲了进去,不由大惊失色!
室内空旷,空无一人,只有案几上一幅佛偈水墨淋漓: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四四急忙令人找来负责警戒护卫之责的禁卫军副统领欧阳正辉,欧阳正辉闻听也是震惊不已,急忙安排兵士围了静室,把相关人等一律拘禁,封锁消息,并派人飞报王宫请示大王旨意。
太妃无法置信,就那么会儿功夫,那个空空的房子里,居然不见了大活人?!看了看一空大师,迟疑的问道:“大师,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空大师摇头叹气:“唉——劫数啊,既然公主是在寺内不见,老衲难辞其咎,请太妃降罪。”
“哀家倒还好说,就怕皇儿他,他一怒为红颜,天子之怒,何止血流百步啊?唉——”慈安太妃眉头皱起,也是一声长叹。
御书房内,楚云飞坐在御案后,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禁卫军统领安清之,程明远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偶尔偷偷瞄一眼面沉似水的楚云飞,明白大王心中的怒火和震惊正源源涌上来,已临近喷发的界限。
气氛凝重,恍如微微一碰就会喷出血来,程明远暗暗叹息,好好的上香祈福,居然会发生这么离奇古怪的事。
楚云飞面无表情,回流暗涌的碧蓝海里射着阴冷的冰芒,薄唇微启,发出的声音如九尺寒冰:“九城布控,令禁卫军、京畿卫戍司布防密查,通知暗卫从速打探!记住,正值浴佛节不得扰民!另,严格保密,大婚在即,此消息不许散布出去!已经知道的人员,全部给朕控制起来,没有旨意不得放出!违令者,斩立决!”
随着楚云飞冷冰冰干巴巴的话一字一句抛出,程明远和安清之的心也沉了下去,知道大王已经愤怒到极点。
消息被严密封锁,但世上无不透风的墙,市井坊间还是有流言传出。有说大夏公主被掳走,也有说公主神秘失踪,熙熙攘攘乱乱纷纷,孰是孰非似真似假早已无人分清。
但禁卫军和京畿卫戍司倾巢出动却是真的,抛出的名头是维持秩序搜查刺客。只是百姓的八卦向来流传广且快,愈是这样的欲盖弥彰,愈是能引发众人的好奇心理。
一法寺已经被完全封锁,禁卫军在里面挖地三尺,已组织了几次地毯似的排查,连后山的坑坑洼洼都没有放过,而寺内的所有僧人被集中在大雄宝殿,一律不许出入。
百姓们明显感到今年的浴佛节与往年不同,森严的气氛令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巴,没人再敢说什么是非。
大楚王宫更是戒备森严,楚云飞除了初初听说公主失踪从御案后站起身来以外,也没有咆哮怒吼等表现,但是明眼人一看到他的身影,无不惧怕退避三舍,微微一个抬眸,已令整个后宫为之战栗。
那些平日里眼巴巴巴望大王的美人们,个个窝在房内安安静静待着,往日的争风吃醋也消停了下来,大楚后宫破天荒的格外平静。
入夜,御书房内灯火通明,地上跪着与此事有关的人,欧阳正辉、四四、安清之、京畿卫戍司将军李璟述等,楚云飞眼神冷峻的看着他们,气氛紧张滞重,几乎要令人窒息一般,众人屏声凝气,大气都不敢喘。
“可有人开口讲了什么线索?”楚云飞一手轻轻敲击着御案,眼睛盯着欧阳正辉,语气淡淡的问道。
欧阳正辉全身一震,连忙行礼道:“回大王,臣已经令人严刑逼供,暂时……还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总归会有线索。再不开口,就把他们全部交给暗卫,知道该怎么做吧?”看了一眼欧阳正辉,楚云飞话语骤然阴冷,语气寒厉,透着杀机。
眸中闪过的嗜血与残忍,令见惯大场面的程明远也不由自主一个冷战,到底是什么人,这般不知死活,竟来招惹一只雄狮大发杀伐之心?
欧阳正辉暗暗咽了下紧张的口水,俯身应了声“诺”。楚云飞扫视了他一眼,又道:“速去大牢,把那个女人秘密送进椒房殿,好好教习,不得有任何差错!”
抬眼看了看四四,楚云飞继续下令道:“传话下去,翊坤宫椒房殿一切照常,不许有半点差错!传旨后宫,公主凤体违和,无旨一律不许前去打扰!”
平淡的说着,语气中却是毫不留情的残酷,只听得四四一阵脊背发凉,大王这……这是要封了宫中的攸攸众口。
“布防之事安排的如何?”楚云飞转头,看着京畿卫戍司将军李璟述。
“臣已按大王旨意安排妥当,九门布防,只留南门出入,出入人等严格盘查。暗卫已全部出动,在城中搜查。”李璟述亢亮的回答。
“嗯!另传令各地守军,协同卫戍司捉拿刺客!”楚云飞点点头,把所有的事安排完毕,众人纷纷逃也般的退下,剩下程明远暗暗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大王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阴冷可怖,看来公主失踪让大王很是痛心又愤怒呢!
“去寿康宫,”楚云飞从御案后起身,挥挥手吩咐道。程明远连声应着,急忙前去安排打点。
想起心善的太妃,楚云飞一边走出御书房,一边问跟在身后的程明远:“太妃情绪怎么样?”
“回大王,太妃很是自责,几次流泪。说……说都是因她固执己见,才至今日这般状况……”程明远边低声说着边偷偷看着楚云飞的脸色,大王再如何愤怒,对太妃,大王还是十分敬重关心的。
妖女若是预谋良久,那就是连太妃都被利用了,若是那样,最无辜的就是她老人家,可太妃还不知道妖女的可恨之处!楚云飞微眯起眼睛,手握成拳,心中烧灼着怒火和痛楚,妖女,你可知你离开会付出的代价?
眼眸再度睁开时,碧蓝海中已是一片凛冽寒厉。竟敢在朕的头上作怪!竟然在朕的眼皮底下不见踪影!妖女,你居然两次从朕的手中逃脱,还一次比一次过分!眼看大婚在即,各国的使节也陆续来到朝歌,丢了人自己还有苦不能言,现在竟被逼的要李代桃僵!
哼,朕这一辈子,栽得最厉害的一次,居然是你这个妖女所赐!但愿你这次是被逼迫,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朕布下天罗地网,看你,看你们能躲到几时!你最好给朕一个讲得通的理由,否则……哼!
楚云飞眼神愈发冷凝,暗暗吐出一口气,妖女,不抓回你,朕誓不为人!
几天来,大楚朝野上下,表面一片歌舞升平。但身在其中者,皆知狂风暴雨就隐藏在平静之下,禁卫军和京畿卫戍司的日子尤其难熬。
朝歌城已挖地三尺,排查几次,九门布防,一日严格过一日,而且搜索范围也已经扩大到了朝歌城外围,仍旧一无所获。
安清之和李璟述每日往御书房回话,无不汗透重衫,心中暗叹不已,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本事躲过两司地毯似的搜查?这大夏公主究竟去了何处?
朝歌城欢乐太平岁月般的表面下,早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朝歌城最大的酒楼望春风的雅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