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魅上冷情帝王:帝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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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又是一阵夏日的热风刮过来,刮得我的裙裾翻飞,刮得他的袖袍翩鹐。

他将手中的书,握了又握,捏了又捏。

我等了又等,就是不见他开口。

终于,还是我先开口,我对他道:“看来,是本宫听错了。那,本宫先走一步。”

我正要转身,又是一阵风,将我满头长发给吹起,垂散在眼眉处,遮去视线,我这才想起,我今日未曾好好束发,只是以一根碧玉钗子将满头青丝随意挽着,也不知何时将碧玉钗子给遗失了。

我忙伸手去理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恰在此时,耳畔传来那清风明月一般的润润嗓音:“臣冒昧一问,公主千岁那日因臣而所受的伤,可是痊愈了么?”

我撩开眉间发丝的手指头顿了顿,旋即,将发丝拨开,朝他笑道:“多谢慕容相挂念,已过去月余了,那点小伤,早好得不见了丝毫伤疤。”

他闻言,便是没什么话说了,将手中的书又卷了卷,捏了捏,半响,才道:“哦。”

我再等了等,见他再无其它要说的话,也对,他能对我说什么呢?朝堂上的真知灼见,他可以与我的皇帝侄子,他的同僚好友相谈;私低下的春花秋月,他可以回相府与他的新婚妻子卿卿我我,两相倾诉。他能与我说的,也不过是这堂面上的客套话了。

于是,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但是,这一次,他竟然身形跃起,浅碧锦袍翩翩欲飞,修长如玉竹的身形立在我身前一步开外,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盯着那握书的手指,优美的指关节轻露,是如象牙骨一般的白玉无瑕。我心里思量着,今日的慕容相可真是反常得紧,往日见着我,是巴不得快快的抽身离开。今日倒好,左阻右拦,欲言又止,又是为了哪般?

不管是为了哪般,断然不会是因着有好些日子不曾见着我,心生牵念。那么,不是为着今日慕容贵妃擅闯伏波宫之事,便是为着帝王着我与他同下江南的旨意了。

于是,我不再说话,眼睛只盯着他握书的手看,安静的等着他开口。

“今日,舍妹私闯禁宫,多有冒犯公主千岁之处……”

我心里笑了笑,当真是被我猜中,原来,他拦着我,欲说不说的,不是为着真个担心挂念我替他挨的那一刀,那不过是他用来客套的开场白罢了,关键的,还是为慕容贵妃说情来的,是想着我这个帝姑心胸狭隘,日后会多有为难慕容贵妃么?

我抬眉看他,笑着打断他的话:“本宫再心狠手辣,也断不会与自己过不去的去与圣上新纳的贵妃娘娘过不去。贵妃娘娘可是圣上捧在心窝上疼的,这不,今晚的家宴,就是为着亲自将贵妃娘娘介绍给本宫认识呢。也难为圣上的一片怜惜之心了,这么多年来,这后宫妃子数也数不清的,却是不见圣上对哪个妃子这般上心过。只除了贵妃娘娘。本宫虽是贵为帝姑,也不过是圣上念惜往昔情份罢了。纵然再身份骄矜,亦是比不得圣上心尖子上的人儿。贵妃娘娘不来计较本宫,本宫便是感念万分了。”

慕容凝凝视着我,神色中好似有些懊恼,又有些疑惑,还有些迷惘。

我已无任何再在这冷宫待下去的兴致,既然他嗫嗫嚅嚅的说不出口,那么,我一并的替他说出来吧。于是,我笑眸粲然的,又道:“至于圣上想趁着慕容相巡视江南之机,让本宫一同前往,去江南小住几日。放心罢,本宫知道会如何去做,慕容相不必往心里去。”

慕容凝的神色动了又动,一双潺澈清明的眸子黯了又黯,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有再说。

既然话都说开了去,我索性将话说到底,在盛夏热辣辣的日头下,我直截了当的对他道:“慕容相往后看到本宫,若是不想敷衍本宫,大可转身就走,不必难为自己,还得与本宫寒碜几句。本宫自见到慕容相的第一眼起,便是爱慕着慕容相,即便本宫知慕容相现今已娇妻相伴,亦知,如若本宫不是帝姑,慕容相连敷衍本宫的心思都没有,只是,本宫纵然明白这些,时至今日,心头依然放不下对慕容相的爱慕。但是,放心吧,本宫不会再如先前的两年那般,以着帝姑的身份来压制慕容相陪在本宫身边,与本宫说说话儿。本宫爱慕你,是本宫自个儿的事儿,不会再去骚扰慕容相的生活。所以,往后,慕容相不愿意看到本宫,不愿意答理本宫,可以装作没瞧见本宫,本宫不会介意的。”

“也许,日子久了,本宫心头对慕容相的爱慕会淡了去。”

日头太过毒辣,而我,大病初愈的身子,又站在日头下,说了这么多的话,颇有些气喘吁吁。我怕自己再不离开,兴许会非常没出息的,晕倒在慕容相眼前。

我忙忙收口,又看了眼始终沉默凝视我的慕容相,咧唇笑了笑,只是觉得那个笑容一定不太美好,有些牵强,有些苦涩,我道:“慕容相,也许,出了这里,本宫也没有机会再与慕容相说这么多的话来。既然话都说出了口,本宫并不后悔今日所言,本宫还想请慕容相记住一句。”我顿了顿,道,“本宫自认不是什么善良如水的温婉女子,但是,本宫断然也没有慕容相心头所想那么的不堪。”

转身离开时,眸内余光中,是慕容相微微动容的压抑神色。我唇角上扬,待慕容相这般的男子,“女追男,隔层纱”远远是行不通的。对于慕容相,感情的角逐里,其实,也该耍些手段与心计的,不是么?这是我在京郊庵堂吃斋念佛的一年,悟出的道理。兵法里有“欲擒故纵”,那我这一招,应该也算得是“欲得先舍”了吧。而且,貌似初步效果甚好。

当我走出冷宫,瞧见赤翎时,强自支撑的身子终是忍不住的晃了又晃,赤翎跑过来扶住我,焦急的唤我:“主子!?主子!?您怎么了?您别吓唬奴婢……”

我搭着赤翎的手背,明晃晃的日头,刺得我眼睛有些涩疼,我眯了眯眸子,笑容恍惚:“赤翎,本宫没事,就是被太阳晒得有些累,带本宫回伏波宫罢。”

我知道赤翎有功夫在身,我的皇帝侄子送给我的人,又怎会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宫女?所以,在昏睡前,我笑:“赤翎,别装了,本宫知你懂武,快,带本宫回去。”我不想让慕容凝看到我的虚弱与狼狈。

朦胧的视线里,赤翎神色怔了怔,旋即,带了我,飞速离开。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依稀的,听得一个声音,在说:“主子,您什么都明白,却是,唯一不明白的,是那个人待您的一颗心。”

她昏迷,长久的昏迷。整整的二十七个日日夜夜。从漠北边城,到帝都伏波宫,她一直昏睡不醒。而我,只觉时光是从未有过的煎熬,彷佛,这大半辈子的光阴,就在惶惶期盼她醒来的点滴之间,凌迟一般的,走过。而我,内心里,漫生的苍白与无力,如杂草丛生的荒原,无所皈依,只盼她醒来,醒来,醒来。

倏然的,便是明了,其实,只要她活着,在不在我身边,能不能陪伴我,都无甚要紧了。

我不信神佛,但是,因着她,我宁愿深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在内心里,不止一次的向神明祈愿,一次又一次的,我祈愿:只要她醒来,我宁愿顷尽天下。但是,她还是没醒,一如既往的昏睡。我又祈愿:只要她醒来,我宁愿还她自由之身。我还祈愿:只要她醒来,只要她安好,我可以放手送她离开,可以不奢求她在我身边。

我不知道,是神明当真如我所愿。还是,最后的最后,再也无力承受她日夜昏睡煎熬的我在她耳边轻语承诺,我承诺,让她日日见到慕容相,我承诺,放她去江南小住。我不知,是不是这些的承诺,她当真听到了,都记下了,所以,便是醒来了。

她醒了,我比任何人都要来得开心。但是,开心之后,漫生的,便是不舍。我终究是,还是不舍放她离开。所幸的是,我承诺的,只是让她去江南小住,她还是会回到这帝都,回到宫里来陪我的,不是么?我这般的自我催眠,自我开导。

但是,她没有我想象的开心,只是问我,是不是朝堂上出了什么难事。

是的,这么多年的相伴相守,我每一个低眉垂首间的神思,都无法避开她的一双眼睛。纵然我将那倦迨疲乏掩藏极深,她依然能够一眼便是捕捉到。我轻描淡写的,跟她说,没什么事。朝堂上纵然有天大的难事,也只是我一人的事,我不愿她再为了我的天下,陪我身陷在这处处是阴谋诡计的漩涡之中,我只想将她守护得很好,远离朝堂阴谋,远离计谋倾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