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润点了点头,含笑看着惜春,软声道:“我知道,事情尘埃未定,你才有这么多的不放心,既是这样,这件事情,还是尽早解决的好。平日日见了四哥、四嫂那般恩爱,我早就羡慕不已,一直盼着能将你娶回府,早日尝一尝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滋味。”
听了这话,惜春自是双颊晕动,低垂着头,咬唇不语。水润含笑看着,接着道:“四哥今天并不外出,待会儿我们一起去寻四哥和嫂子,将我们的事情说出来,让他们帮忙拿个主意,好不好?”
惜春粉面含羞,低眉不语,良久之后,方低低道:“随你罢。”
看到这里,黛玉、水涵终于止不住,一起轻笑出声,从花树后转出,黛玉嫣然道:“十三弟不必寻,我们都在这里。”
水润怔了一下,神色从容如初,含笑道:“很好,省得我再跑一趟。”
惜春却脸上发烫,红晕直透耳根,跺了跺脚,转身欲跑。黛玉忙快步上前,笑吟吟地道:“四妹妹别走,我还有话要问你呢。”伸手将她拉住,带到花树下。
水涵负着手,眸光在水润、惜春两人身上流转,扬眉道:“刚才我与玉儿正在议论你与四姑娘的事情,可巧就看见你们两人,真是无巧不成书。”
黛玉握紧惜春的手,唇边溢出一抹清浅笑纹,怡然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些,但有几句话,我仍旧要问一问,毕竟,有情人之间,说些甜言蜜语,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这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再确定一下才好。”
水涵会意,便看着水润,笑问道:“十三弟,你对四姑娘的心意,到底是怎么样的?”
水润一脸正色,答道:“四哥、嫂子放心,刚才我对四姑娘说的话,不是随口而出,而是我对她的承诺,今生今世,绝不会违背。”
黛玉眉开眼笑,道:“当真吗?我这妹妹单纯得很,十三弟可不能哄人。”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水润郑重点头,凝眸于惜春,眸光清澈,有万千眷念流转其中,声音亦脉脉含情,“我对四姑娘,就如当初四哥对嫂子一般,若能持伊之手,此生无憾。”
听他说得坚定如斯,深情如斯,黛玉终于安心,颔首道:“好了,好了,别再说让人肉麻的话,我相信你就是。”
含笑转眸,凝视着惜春,眨眼道:“十三弟已经表明心迹了,四妹妹,你是不是也该说几句?”
惜春轻“啊”一声,莹白如薄玉的皮肤沁出如血的红晕,只管低着头,含羞带怯,咬唇不语。
“四妹妹,”黛玉静静看着她,一脸严肃,推心置腹地道,“这里没有外人,我与四哥,对你们一直是乐见其成,你实在不应隐瞒。何况,我知道你并不是扭扭捏捏的女子,如今事涉你的终生,当由你自己作主才是,成与不成,你给句话就是。”
惜春听了,唇动了一下,却因心中太过羞涩,便依旧低眉垂首,并不说话。
水涵、黛玉互看一眼,唇边均带笑,一脸从容,神色悠然。水润心中不由着急起来,便深深看着惜春,开口道:“四姑娘,我的心意,你早已明白,这里都是自家人,你有话但说无妨。
惜春微抬起头,如水的眼波飞快飘过水润,便见这个男子脸上有温柔,有鼓舞,也有期盼。
有世间女子一直渴望向往的纯真情愫。
“我的心意,”惜春终于下定决心,声音轻微,细如蚊鸣,却郑重到无可复加,“便是愿持君之手,与君偕老。”
语落,在场三人都放下心来,笑容满面,黛玉轻轻拍手,道:“很好,由四妹妹当我的弟媳,实在很美满。”
凝睇着惜春,唇角飞扬,笑靥如花,接着道:“好妹妹,今后我们姊妹便能相互扶持,相伴度日了。”
“林姐姐别说这些话,八字还没一撇呢,”惜春低垂着头,默了半日,呐呐道,“以我的身份,与十三皇子,实在有一段很远的距离。”
见她如此自怜自伤,黛玉自是怜惜不已,握紧她的手,轻言细语道:“妹妹不必担心,其实,在父皇心底,有一段刻骨难忘的往事,因为失去了最爱之人,使得他郁郁寡欢,遗憾终生,所以,对儿女的情事,也便多了很多宽容,只要我们能说服他,便没有问题了。”
“不错,”水涵点了点头,声音宁和,“这件事情,的确大有可望,不过,如今贾家摇摇欲坠,形势吃紧,得尽快办妥,越快越好。”
黛玉听了,思量半日,拿定主意,盈盈道:“选日不如撞日,不如明天就将父皇请过来,好不好?”
水润含笑颔首,应允道:“很好,就明天吧。”
正说话之际,听得有轻盈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接着便有笑语声缓缓飘来:“哎,这里好热闹,怪不得四处都找不到人,原来都聚在这个地方了。”
四人听了这熟悉的说话声,一同含笑而望,便见汐筱扶着侍女,从远处盈盈行了过来,笑吟吟地道:“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明眸飞光,打量着惜春、水润,揶揄道:“已经这么长时间了,四姑娘与十三哥的事情,也该有眉目了吧?”
惜春双靥绯红,默默不语,水润面上也闪过一抹暗红,唇边却溢出浅浅的笑纹,轻快明澈。
“呵呵,妹妹料事如神,”黛玉抿唇浅笑,欢声道,“他们两人,已经是‘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
汐筱听了,不由得眉目飞扬,喜不自胜。因她自身心结解开,终生已定,便搬出瑶华园,留住此地,平日里与惜春诸多来往,感情也越发深厚,对这个清雅出尘、与众不同的女子,早已喜爱万分。
当下汐筱连连拍手,大笑道:“很好很好,这正是我期盼的。”
说着,便行到惜春身边,拉住她的手,殷切地道:“四姑娘,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惜春粉面流霞,又是羞涩又是欢喜,默然不语。汐筱含笑看着,思绪一转,突凝眉瞧向黛玉,道:“十三哥、四姑娘定下终生,嫂子怎么知道的?难道刚才他们竟在此地倾诉衷肠了吗?”
黛玉含笑点头,坦然道:“不错。”
汐筱听了,不由一脸懊恼之色,跺脚道:“这么精彩的故事,我竟然错过了,真是遗憾。”说着,看了看黛玉,嗔怪地道:“嫂子你坏死了,有好戏看,竟然不叫上我。”
“妹妹错怪了,我与四哥出来散步,不过是碰巧赶上罢了,”黛玉含笑摇头,行上前拉住汐筱,温婉地道,“虽然错过了一场,妹妹也不必太遗憾。明天我们会将父皇请过来,不过,这件事情,自然不能直说,得婉转一些才好。到时候,便要妹妹出力了。”
“如此很好,牵红线我是极乐意的,”汐筱这才回嗔作喜,颔首道,“呵呵,终于到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见她踌躇满志,神色郑重无比,众人自是乐不可支,一起笑了起来。当下黛玉又将自己的主意说出,又细细策划一番,才一起至正厅用膳。
待用罢午膳,黛玉便领着丫鬟,将建在花园东侧的“清韵轩”收拾出来,又细心装点一番,直到妥当了,方才安心。
到了第二日,清晨起来,汐筱便亲自进宫,死缠烂打一番,终于将水凝请到晴梦园。
听得下人来报,水涵、水润、黛玉忙一同迎出二门,果然见御辇缓缓行来,三人唇角含笑,心中俱是一片欢喜。
黛玉一袭紫色绡衣,清雅宜人,待御辇行近,从容敛起衣裾,行礼如仪,含笑道:“这样冷的天,父皇依旧肯出来,实在难得。”
“这个时候到处走,朕心里也不情愿,”水凝缓缓步下车辇,唇角轻扬,看一看身侧的汐筱,声音中透着深浓的无奈,“但是刚才汐儿说,自己即将离京,期盼着能在此之前,与亲厚之人聚在一起,单独聊天,直说得声泪俱下。朕就算是铁石心肠,也不得不答允了。”
汐筱吐了吐舌头,一脸俏皮,撒娇道:“我就知道,父皇最疼我,绝不会让我难过的。”
大家寒暄几句,便簇拥着水凝,到绛雪轩看望过乾英、娴宁,方一同转到清韵轩,依礼坐下,赏梅叙话。
彼时冬寒疏落,澄澈的浅淡阳光飘洒一地,因天气和暖,雪花初融,梅枝上便凝着深深浅浅的水光,晶莹清亮,映衬之下,梅花越发娇艳倩丽,潋滟动人。
水凝坐在主位上,微侧过头,从半卷的湘妃竹帘遥遥望去,细细赏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这园子里的景色,实在很不错,可见淑和极会理事。”
黛玉浅浅一笑,温婉道:“父皇过奖了。”一面说,一面命守候在旁的丫鬟泡茶、摆点心。
汐筱斜靠在浣纱软枕上,神色慵懒,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怡然笑道:“如斯美景,若是能听人奏上一曲,必定更好,呀,四哥与嫂子的琴艺,都很出众,却从未合奏过,不如今天一起弹支曲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