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唇角轻扬,眉目间漾出一片温雅,声音柔婉而亲切:“秦大哥不必多礼,关于这件事情,是因我见秦大哥是值得托付之人,才多嘴说一声罢了。第一次见面,便说这样的言语,但愿秦大哥能够谅解,勿要觉得唐突才是。”
秦景川连忙摇头,恭声道:“皇妃所言,皆出自真心,为景川指明前路,景川感激都来不及,如何会有别的感觉?”
“如此很好,”黛玉唇边的笑意渐深,声音却依旧淡定如初,“既然秦大哥下定决心,要继续等待,那么,我便静候佳音了。”
南安王妃抿唇轻笑,怡然看着秦景川,亦道:“说实在的,我也很期盼能喝到你们两人的喜酒。”
秦景川屈身叩拜,应道:“景川明白,凤姑娘的心结,景川会一一解开,请皇妃、王妃放心罢。”
如是,这件曲折情事,便在几人的话语声中定了下来。
黛玉并不清楚,秦景川到底是如何打动凤姐儿,让她回心转意的。当事情尘埃落定、良缘成就的消息传来时,已经是次年的春天了。
在凤姐儿的坚持下,婚事并不铺张,然而,黛玉与惜春仍旧准备好厚礼,如期参加了。
喜堂之上,看着新人身上鲜艳灿烂的嫁衣,看着贾巧脸上理解的笑容,黛玉不由有些感慨,历经坎坷的凤姐儿,终于在年华正茂的时候,寻到了能与自己携手一生之人。
那么,祝福这位情同姊妹的姐姐,终于走出阴影,拥有一个平静而幸福的下半生。
祝福这对同样经历过沧桑的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其实,仔细想一想,来到这里真的很久了,如今,值得拥有幸福之人,已经全部得到了属于自己的美好人生。
思绪纷飞间,黛玉端起一杯美酒,起身一饮而尽,唇边绽开一抹笑意,娇美如花。
虽然册立太子的诏令,一直未曾颁下,不过,忠顺王那边,亦一直保持着表面上的平静,一步步走得极其谨慎小心,唯恐露出破绽,所以,接下来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极是平安祥和。
在这段并不算漫长但也绝不短暂的时间里,最值得开心庆幸的事情,发生在康元二十三年。
在这一年的春天,在众人殷切的期盼下,惜春终于生下了一个白胖健康的男孩,母子俱安。
得知此讯后,太后、皇帝皆十分欢喜,不久便依照之前的承诺,下旨提升她的地位,使得她成为十三皇子水润的正妃。
自此,朝也罢,暮也罢,惜春都能够名正言顺地陪在自己丈夫身边,携手共度今后的漫漫人生。
花开花落,月圆月缺,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已经到了康元二十六年的冬天。
其时已近新年,寒意深浓,大雪已落了两日,一地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宛如琼楼玉宇一般。
暮色时分,水涵披着黑色貂鼠斗篷,自朝堂回程,下了马车,行进自己的府邸,脚下的步子便变得轻快从容,心中亦平静安宁。
无论要经历怎么样的坎坷考验,无论朝堂上有多少风雨波澜,只要一回到晴梦园,回到他情之所牵、心之所系的地方,他清寂的脸颊上,都会泛出淡淡的笑容,欢喜而满足。
推来绣楼的门,立刻便有一个身着锦衣的女孩跑了过来,口中笑着道:“爹爹终于回来了,娘亲等了好久。”
娇小美丽的脸颊,宛如粉雕成、玉琢就的一般,声音清脆而娇嫩,带了一丝俏皮灵慧,自然是刚满五岁、小名为灵犀的娴宁。
虽然年纪极小,这个女孩的性情,却是活泼可爱、古灵精怪,尤其难得的是,无论对着谁,都是一脸笑容,目光温和纯真,与姑姑汐筱颇有几分相似,深受宫中众人的喜爱,可谓是万千宠爱在一身。
见爱女灵动活泼、来势如飞,水涵唯恐她摔着,只得退后半步,方含笑抱起她,温和地道:“你这个机灵鬼,生性调皮好动,不知今天乖不乖,有没有给娘亲惹麻烦?”
娴宁轻咳一声,嘟嘴道:“爹爹说这话,可真是委屈死人,像我这么可爱的女孩,自然是乖宝贝咯。今儿个我跟着娘亲,念了好长时间的诗词呢,后来娘亲要下厨,便只得罢了。”
水涵不由一愕,轻轻“哦”了一声,扬眉道:“下厨?为什么?”
娴宁眉眼弯弯,笑如银铃,声音轻快娇美:“怎么,爹爹自己不知道缘故吗?娘亲说,今天是爹爹的生辰,要亲自做菜,给爹爹庆生呢。”
水涵这才明白,轻轻点头,心中却不由涌起一抹感慨,浮想联翩,不知平日里淡定从容、娇美飘逸的爱妻下厨时,是一副怎么样的情景?
想来,那么聪慧的她,即便身处庖厨,亦是从容不迫、应对自如吧?
正沉吟之际,便见黛玉牵着坤英,从内室迎了出来,母子两人,眉目皆含了一抹笑容,安详而愉悦。
虽是龙凤胎,坤英的性情,竟是生性沉稳少言,与活泼好动的姐姐相比,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却也极受爱重。尤其因他天性聪颖,虽然小小年纪,却已经断文识字,能清楚背诵不少诗词歌赋,甚得水凝欢心。
此刻,一见了水涵,坤英立刻作揖行礼,虽年纪尚小,礼仪上却是半分不差,有模有样。
水涵嘴角扬起个愉悦的弧度,亲自扶他起来,点头道:“我现在越发觉得,坤英的性情,与当年的我极其相似。”
娴宁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起来,声音娇软欲醉:“也不知他有什么好,每次进宫见了长辈,皇爷爷只夸奖他,如今爹爹也来赞扬,也忒不公平了。”
水涵知道她并没有生气,不过是撒娇罢了,便点着她的鼻子,唇边笑意愈浓,慢慢道:“罢了,是爹爹少说了一句,坤英虽然好,灵犀却是最机灵最可爱的,是我们家的宝贝。”
娴宁这才回嗔作喜,侧首看向坤英,双眸灵动如珠,一脸的得意洋洋。坤英微皱鼻子,面上却露出一抹毫不在乎的笑容,倒让娴宁的欢喜减少了不少。
“好了,灵犀别闹了,”眼见娴宁脸上由阴转晴,又由晴转阴,黛玉连忙出声制止,语笑嫣然,“既然四哥已经回来,我们可以用膳了。”
娴宁听了,便只得罢了,乖乖地依靠在水涵怀中,笑吟吟地道:“爹爹,我们进去吧。”
于是一家人一同进了内室,水涵将娴宁放下地来,目光流转,含笑打量,见屏风前的紫檀木长案上,双烛高照,搁着冰盏玉杯,有温雅的光华静静流转,摆着几道精致的菜肴,香气扑鼻。
黛玉凝睇着他,眉目含笑,轻轻道:“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四哥瞧一瞧,看这些菜是否中意。”
水涵微微点头,仔细看时,却是一道火爆腰花,一道酥炸鸡翅膀,还有班指干贝,清炒莲白,皆是平日里他极喜欢的,旁边还佐了几样素淡的开胃小菜,一色盛在冰纹镂芙蓉玉碟中,赏心悦目,色香味俱全,让人极度渴望尝一尝。
水涵含笑颔首,悠然道:“看起来很不错,不过,味道到底如何,要尝了才知道。”
旁人还未说话,娴宁眼睛滴溜溜一眨,连忙讨好般地道:“爹爹何必说这样的话?娘亲这样聪慧,她做的菜肴,自然是极好的。”
“罢了,你也不必说好话了,”黛玉美目流波,嫣然看着娴宁,巧笑倩兮,“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夸奖我,必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不然才懒得费神呢。我明白,你是见外面下雪了,很想出去玩耍,行了,我答应你,待会儿用完饭,我们一家人出去,陪着你玩耍戏雪,可好?”
娴宁听了自是欢喜,言笑晏晏,击掌道:“我就知道娘亲最明白我的心意,最疼爱我了,好了,快节约时间,我们吃完饭,立刻出去玩雪球、堆雪人吧。”说着,小手一挥,便率先行到长案处,坐了下来。
房中三人见状,不由相视一笑,黛玉轻叹一声,注视着神情急迫的娴宁,声音中带着无奈之意:“一说到玩耍,你比谁都热心,真拿你没办法。”
不过,因自己知道孩子生性好玩,亦没有束缚两人之心,因此一面说,一面招呼水凝、坤英坐下,自己亦带笑落座。
黛玉的打算,是想要一家人单独在一起,安稳给水涵庆祝生辰,因此房中并没有留人伺候,当下一坐下,自己便拿了浸在温水中的白瓷壶,给水涵斟酒。
水涵目光锐利,一眼瞥见她白皙如玉的手背上浮现出几星红肿,不由极是怜惜,因有两个孩子在侧,只得略微收敛,关切问道:“怎么回事,是不是烫着了?”
黛玉容色沉静,一脸的云淡风轻,微笑道:“因是初次动手,一时不留意,有几滴油溅出来了,我已经上了药,并无大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