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齐整，黛玉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唇边笑意绽放，轻言细语，带着绵绵情意：“女为悦己者容，四哥，你觉得如何？”
水涵淡淡一笑，语意温存，带着自得之意：“我的妻子，自然是世上最美的女子。”
听了这话，黛玉唇边笑意愈浓，合上梳妆匣子，怡然道：“行了，可以出去了。”说着，便缓缓起身，欲要踏步出房，蓦然却觉得眼前一花，四肢百骸酸软如棉，脚下虚浮无力，几乎跌倒。
水涵不由失色，惊呼一声，眼明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急急道：“怎么回事？可是累着了？”
听到这样的话语，黛玉双颊红晕深浓，靠在他温暖有力的臂弯中，慢慢舒出一口气，待平复下来，才轻声道：“没什么，想来是起来得太快，才一时眼花罢了，没有大碍的。”
“你身子要紧，不能大意，”水涵轻轻摇头，声音中蕴着无限紧张、关切，“你先休息一下，我去传采薇，且让她瞧一瞧是什么缘故。”说着，便小心抱起黛玉，重新移入罗帐之中。
见水涵如此忐忑、小心翼翼，黛玉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只得依言躺好，等候他出房传唤采薇。
不过一瞬功夫，水涵便匆匆回转，采薇恭敬随在其后，快步行过来，立在床榻旁，给黛玉把脉诊断。
采薇缓缓闭目，沉吟须臾，再睁眼时，唇边已经含了一缕明快笑容，向水涵道：“太子殿下不必紧张，太子妃是又怀孕了，才会觉得头昏，至于日子，大约已经有两个多月了。”
水涵愕了一下，明白过来，眸底现出一抹清浅的笑痕，开口时，却依旧以黛玉为先：“那么，太子妃的身体怎么样？”
采薇微微呆怔，不由心生感慨，若是得知妻子有孕，寻常男子，最关切的，必定会是子嗣。但是，面前的这位主子，眼底心里，最关心的，却始终是太子妃。
而在他心底，太子妃的地位，必定一直凌驾于其他之上，没有什么能够改变这一点。
想来，纵然尘世间有百媚千红，能够入他眼的，永远只有太子妃一人而已。
心念纷飞，面上神色却镇静如初，采薇抿唇道：“太子妃的身子，虽然纤弱了些，但底子却并不差，只要再精心调养一下，绝不会有什么问题。”
敛起衣服，盈盈下拜行礼，欢声道：“恭喜殿下、恭喜太子妃。”
水涵松了一口气，眉宇舒展开来，颔首道：“如此很好，我也能放心了。”
看了采薇一眼，抬手一挥，扬眉道：“虽然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小心为上，饮食、穿戴上，必定有很多忌讳，你医术是极好的，要多多用心才是。”
见平素严肃清冷的水涵如此紧张，一副唠唠叨叨的模样，采薇心头不由莞尔，咳了一声，勉强忍住笑意，恭声道：“殿下放心，奴婢一定会仔细伺候的。”
言语之际，心知这样的时刻，水涵必定想与黛玉独处，便恬然看着黛玉，轻轻道：“太子妃安心歇息，奴婢告退。”言罢，便屈膝一福，方缓缓退了出去。
待她离去后，黛玉自枕上抬眸，看向立在床头的水涵，笑靥如花，声音虽然沉静安详，却带了无尽的欢喜和欣然：“四哥，很快坤英便能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你开不开心？”
水涵双眸凝在她脸上，目光中流溢着浓浓的怜爱，微笑道：“的确是一桩喜事，我却依旧有些担心。”
缓缓弯腰，在床榻旁坐了下来，唇边笑意敛去，语带叹息之意：“我见过你生产的景象，知道那是一件极辛苦的事情，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有灵犀、坤英，有儿有女，已经足够了。唉，现在你却又有了身孕，必定要再吃一番苦头。”
言语脉脉，柔情几许，一点一点萦在耳际，随之而来的，是无声无息的幸福与感动。
黛玉眸中微澜，隐隐有泪光闪现，良久才平静下来，顾盼之间华光流转，软声道：“四哥的心意，我很明白的，不过，我从不觉得辛苦，相反还很欢喜，因为，能够给自己所爱的人生儿育女，是一种莫大的福气。更何况，人常说‘多子多福’，四哥身份非同一般，子嗣尤为重要，如今能够多有一个孩子，我觉得很好。”
水涵沉吟须臾，自然不愿拂了她的心意，轻叹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能多说什么了。”
拉住黛玉的纤手，紧紧握住，唇边泛出一抹温文笑意，话语轻柔如梦呓：“玉儿，上一次你怀孕之时，我在外面奔波，没有好好陪你，如今，重新有了机会，我一定会守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黛玉唇边含笑，反握住他的手，眸中一片温情，喜孜孜地道：“有四哥相陪，这一次必定能够轻松很多。”
经历了岁月的沉淀，她的性情日益沉稳淡泊，只是，虽然能够从容面对生命中的风雨，宠辱不惊，不急不躁，她终究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而只要是女子，便会衷心希望，在孕育下一代之时，能够有丈夫守在身侧，两人携手，欢欢喜喜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见她如此开心，水涵微微一笑，眉间亦漾出一抹欢喜，沉吟须臾，再开口时，已经换了话题：“不久便能抵达苏州，你便能够好好休息一下了。不过，我在想，既然你有了身孕，我们不如在江南多住一段时间，待你生产后，再折回京城，如此，必定更为妥当，如何？”
黛玉吃了一惊，如羽翼的睫毛轻轻闪动，蹙眉道：“还有好长时间呢，若是依照四哥的提议，我们岂不要在江南住上大半年？”
“是呀，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水涵剑眉一轩，一脸的云淡风轻，含笑道，“自从汐儿和亲之后，北疆已经彻底平定下来，不用操心。四方安定，国泰民安，如今朝政也尚算安定，父皇处理起来，并不吃力，又有十三、南安王、北静王在京城坐镇，绝不会出什么乱子。既是这样，我们也不必急着回去，不如趁这个难得的机会，在你的故乡过一段安宁日子，以后，只怕很难有清静的时候。何况，若是要你带着身孕奔波，我如何忍心？”
黛玉思量半日，便笑道：“四哥想清楚了吗？父皇已经说过，我们回程之日，便是他逊位之时，难道四哥竟要为了我，推后继位的时间吗？”
水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眸光中浮出融融的暖意，含笑开口，一字一字在耳边回旋：“有你在侧，我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其他的，我并没有那么在意。”
抬起黛玉的手，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接着道：“我知道，你其实一直很向往抛却凡尘、泛舟碧波的生活，我虽然不能让你终生如愿，不过，在这里停留几个月，一偿夙愿，还是可以的。
黛玉身子一震，眸中浮现出晶莹之色，泪珠一点一点地滑落下来，不可抑止，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很早之前，他为了能与自己在一起，宁愿放弃皇子之尊；而如今，同样因为自己的缘故，他愿意将一切延迟，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见她泪流不止，水涵怔了一下，方低低道：“傻丫头，好端端的，哭什么？”
伸手代她拭泪，动作轻柔，叹息道：“我早就向你承诺过，只要我在你身边，就只会让你欢笑，绝不会让你落半滴眼泪。倘若你是因我说了这些话，心中感动才落泪，那我还不如不说的好。”
黛玉听了这话，更是心情激荡，勉强抑制住情绪，吐了吐舌头，含泪而笑，娇声道：“我会哭泣，都是四哥惹出来的，倘若四哥不想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少说几句甜言蜜语，便能够解决了。”
“我哪知道你这么爱哭？”水涵轻轻摇头，答道，“罢了，现在哭也哭了，说这些也没有用，总之今后我会注意一些，绝不会再让你感伤了。”
专注看着黛玉，眸中带着一抹笑意，接着道：“行了，既然已经没事了，我们还是说回刚才的话题，对我的提议，玉儿怎么看？”
黛玉思量半日，丹唇吐出一声轻叹，终于下定决心，巧笑嫣然：“江南景致如画，时刻让我魂牵梦萦，牵挂不已，如今朝中的确平静无波，既然四哥愿意陪我长住，我自是求之不得。”
不错，在她心灵深处，始终存在一帘幽梦，一个关于江南的梦想。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吟诵着如此清新优美的诗句，无论是什么人，都会对江南产生绮念和向往，何况，她还是在这个地方长大，那份感情，自然要浓烈很多很多。
苏州的山山水水、春花秋月，虽然多年未见，记忆却将一切留住，清晰得仿佛昨日重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