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水凝面带愧色,黛玉心中感动,欠身道:“陛下不必如此,陛下国事繁忙,事事操心,一时没想到也是有的。何况,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黛玉如今过得很好,又得陛下如此厚待,先君若泉下有知,必会感怀不已。”
水凝闻言,正欲说话时,一旁的汐筱恬然而笑,声似莺啭:“照看林姐姐的事儿,虽然父皇没想到,但四哥哥却做得很好呢,不然,他也不能求到林姐姐的芳心。”说到这儿,明眸流盼,注视着水凝,款款道:“不过,父皇若觉得心里不好受,以后,对林姐姐这个四儿媳好些,也能弥补回来。”
水凝剑眉微扬,点头道:“这是自然,汐儿整天胡言乱语,今日终于说了几句正经话儿。”
侧头看着黛玉,目光中带着一丝柔和之意,唇边含笑,道:“贾府之事,已经过去了,何况,马上要办喜事了,再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今后,你便是朕的儿媳,朕绝不会让人欺负你,姑娘放心罢。”
黛玉听了,粉面流霞,玉颊含羞,默了一会儿,方温婉地道:“多谢陛下。”
水凝端起香茗,抿了一口,沉吟片刻,话语一转,道:“林姑娘,你与涵潼的婚事已经定了,再住在这儿,似乎有些不合适,不如先挪出去吧。贾家不必再提,你若回去,只有受气的份儿。如今,你既已是南安王府的郡主,不如搬到南王府暂住罢。”
黛玉听了这话,正低眉沉吟,水涵已开口道:“父皇所言,自然是极妥当的,只是,林姑娘与南安王府之人并不相熟,让她住在那儿,只怕难以适应。”
闻言水凝也有些为难,皱眉不语,一直默然不语的水润笑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让林姑娘去汐筱的瑶华园吧,她们感情这样好,住在一起,颇不寂寞,从那儿出嫁也使得。”
水凝轻轻拍手,点头道:“很好,涵潼,你派人去瑶华园收拾收拾,过几天便让她们一同挪过去吧。”说着,笑了一笑,环视众人,笑道:“事情都谈完了,今儿个高兴,这儿酒菜现成,我们自在地喝几杯酒吧。”
众人闻言,忙应了下来,立时便进来几位乖巧的小丫鬟,伺候斟酒。黛玉本不胜酒力,此刻却也无法推脱,只得勉力支持。大家浅斟缓饮,直到掌灯时分,方才散席。
待送走水凝、水润后,水涵重新折回绛雪轩,将汐筱打发回房,方与黛玉一同,沿着回廊散步,至池畔谈心叙话。
其时,碧波悠悠,潺潺流动,曲折萦迂,水气氤氲。空中高挂着一轮上弦月,繁星数点,晴朗悠远。因是正月,清风飘拂,空气中带着一丝薄薄的寒意,两人心间却洋溢着浓浓的温意和深深的喜悦。
水涵拉起黛玉的手,十指相扣,眼眸中神采焕发,柔情流转,声音柔和若四月的春水泛波:“父皇已经赐婚,今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是晴梦园名副其实的女主人了。”
黛玉听了,含羞低下头,轻扬嘴角,如花的笑容绽放在颊上,满满的欢喜溢至身体的每一寸发肤,淌进心灵最深处。
水涵凝视着她,目光清澄,含情道:“玉儿,你的笑容好美,没人能及,今后,只许你对我笑,其他人休想看到你的娇颜。”
黛玉听了,缓缓垂下眼眸,双颊染上淡淡的绯色,嗔道:“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
水涵闻言,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无数的柔情蜜意,怡然自得地道:“我就是霸道,你是我的妻子,我的话,你得用心遵从才行。”
黛玉低眉浅笑,轻轻啐了一口,默然不语。水涵含笑注视着她,欢喜无限,静默良久,吸了一口气,笑容转淡,皱眉道:“对了,今儿个父皇提起贾家,我记起他们似乎还欠你十万两银子,三个月的期限也快到了,是不是?”
黛玉微微颔首,含笑道:“不错,你记性很好呀。”
水涵轻扬剑眉,温柔地道:“好玉儿,你的事情,我自会放在心上,不曾或忘。”
凝睇着黛玉,唇边含着一缕温润的笑意,接着道:“我知你是淡泊钱财之人,只是,贾家待你过于无情,那些银子又是林御史留给你的遗产,绝不能便宜他们。等过了元宵,我便派人去贾家催讨。”
黛玉略略沉吟,摇头道:“不必,这几天,贾家的人必会过来道喜,将银子双手奉上。”
水涵闻言一愕,皱眉看着黛玉,目光中透出一丝询问之意。黛玉怡然而笑,挽着腕上清莹剔透的碧玉镶宝手镯,神情悠闲,声音恬静:“元妃成了贵人,贾家失去依靠,自然得另寻出路才行。他们那些人,知道赐婚之事,必会以贺喜为名,将主意打到我头上。”
水涵略一沉吟,已经明白过来,点头道:“你说的是,如此,我们等贾家来人就行了。”
默了半日,向前半步,伸手抚着黛玉鬓边的秀发,软声道:“罢了,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玉儿,过几天你便得去瑶华园了,我们静静呆一会儿吧。”
黛玉听了,便不言语,眉目含情,嘴角轻扬,唇边溢出一抹清新如月的笑容,心中柔情无限。
他们之间的爱情,虽然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唯美,而是平平凡凡的日久生情,但是,一点一滴,细水长流,渐渐累积而成的浓烈爱情,却比烟花更灿烂,比花雕更香醇,比星光更永恒。
一路行来,一直平静无波,但因忠顺王蓦然发难,君王动怒,一切竟似无力挽回。所幸,他没有离开她,一直坚守在她身侧,用行动验证自己的承诺。而她,在君王面前,侃侃而谈,从容应对,力挽狂澜。
他们两人,共同坚持,一起努力,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今后,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他身侧,漫漫人生,天涯海角,一同并肩而行,携手相伴,再无分离苦。
想到这儿,黛玉缓缓抬眸,盈盈望着水涵,如秋水般的眼眸泛出丝丝缕缕的明光,双靥娇红淡淡,妍丽不可方物。
迎着黛玉温柔似水的目光,水涵心驰神摇,一时情不自禁,俯下身子,在黛玉姣好如玉的颊上落下一吻,含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玉儿,我们终于实现了最初的向往。”
其时,晚风徐来,带着梅花的幽幽冷香,月如娥眉,银光泛彩,星辰摇曳,灿若明珠,映着波光粼粼的池水,竟似仙境一般。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今夕何夕,佳人如玉。
册封、赐婚的旨意昭告天下,自然在当日便传到贾家人耳中。彼时,众人正在贾母房中伺候,听到贾琏进来传讯,贾母惊愕到不敢置信,手中的茶杯直接滑落下来,摔得粉碎,失态地道:“玉儿成了四皇子正妃,这怎么可能?”
王夫人更是慌张,眉头紧蹙,盯着贾琏,焦急地道:“林丫头不过是个孤女罢了,怎么能与四皇子相配呢?必定是哪儿传出来的流言,你去打听清楚,再来回话。”
贾琏忙作了一揖,神态恭敬,答道:“老太太与太太不必疑,此事千真万确,今儿个早朝时,圣上亲自下了旨,不仅将林妹妹封为‘淑和郡主’,享县君俸禄,还赐婚给四皇子了。如今,林妹妹正住在四皇子的府邸,听说连圣上也常去探望,如何能有假呢?”
听了贾琏的话,贾母便变了脸色,默默不语,王夫人哼了一声,冷冷道:“为着那个林丫头,宝玉至今卧床不起,神智不清,偏她一出了我们家,便勾搭上四皇子了,真是个狐媚子。圣上也不知怎么了,将我们家的娘娘贬黜了,却这样维护这个丫头,真真可气。”
听了这话,惜春略略凝眉,心中暗自冷笑,在这些人眼中,别人得了好处,便一定是施阴谋诡计换来的。这样的家,这样的太太,真让人无话可说。
惜春轻叹一声,暗自下定决心,如果,将来自己能像黛玉一般,走出贾家,绝不会再回来。
王夫人话音一落,房中静了下来,默了半盏茶的功夫,探春笑了一笑,款款上前,声音轻灵如黄莺啼啭:“依我说,这是一件好事呢,虽然元姐姐被贬,但林姐姐却成了四皇妃,我们家又有依靠了。何况,在众多皇子中,唯四皇子最得宠,前程必定无可限量。我们家能与四皇子攀上关系,实在很好呢。说不定还能从林姐姐身上着手,恢复元姐姐的位分呢。”
贾母听了,沉吟良久,轻轻颔首,凝视着探春,目光中透出一丝深深的赞许,含笑道:“探儿说的是,娘娘被贬,我们府里的势力一落千丈,能靠上四皇子,的确很好。如今当务之急,是将欠玉儿的十万两银子凑出来,再到玉儿的住处贺喜,谐调关系。如果能将她接回来,从我们这里出嫁,那就更荣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