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着的时候习惯踢被子,你叫奶娘们时刻留意。”
“另外……”
“小姐,既然您这么不放心小皇子,何不留下亲自照顾他!”月华实在忍不住,插嘴了。
宁菱怔了怔。
“不如我去跟皇上讲,说您决定留下,不准备走了!”月华继续道。
“不,不用!决定了的事情怎能改!”宁菱轻声喝住她。昨日,东方辰突然跟她讲不再阻止她,放她独自离开。
当时一听,憋闷已久的心情迅速得到缓解,可是过不了多久,她又发现心头被另一种东西填满,她不清楚是什么,她只知道有点沉重,有点郁闷,她自欺欺人地把这归咎为舍不得儿子的缘故。
“小姐——”
“都记住我的话了吗?从明天起,你什么也不做,只需好好照顾小皇子,知道吗?”
月华咬着嘴唇,无奈地答允,继而又问,“小姐,那您几时回来?”
几时回来?宁菱又是一愣,她只想过离开,根本没考虑过再次回来。
月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走进的宫女打断,“娘娘,东西都准备好了!”
“嗯,我这就出去!”宁菱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儿,交代月华留下照顾还在午睡的东方曦凌,然后提起宫女为她准备好的篮子,不带任何宫奴,坐马车抵达皇陵,在柳从蓉灵位前停下。
她从篮里取出一些斋食,摆放在阁台上,点燃香烛,行了三个鞠躬,最后定定注视着面前的牌位,低吟,“从蓉,我今天来,是跟你辞行的,将来恐怕再也没机会来拜祭你了。记得你曾经叫我离开皇宫吗,现在我终于要走了,要彻底离开了。”
“你说得对,我和他根本不适合,我们可谓两个世界的人,无论思维还是想法都大不相同,我们不能勉强在一起。我不清楚我的决定对错与否,我只知道,这个皇宫,我真的不想再呆下去;这个男人,我不愿再去面对。”
“对了,你在那边和何旭东过得还好吧?你们相知相爱,一定很融洽,很快乐。但愿你永远都幸福快乐!我出宫后,会常想起你的。”
“再见了,从蓉!记住要幸福!保重!”
句句饱含沉痛和哀伤,宁菱一个劲地诉说,直到所有元宝燃化完毕,她才怅然地离开皇陵。
今晚的夜,比以往都静谧和孤寂。
东方辰心潮澎湃地看着身边背对着他躺卧的人儿,好几次想伸手过去,最后却都没有行动。
直到临别前,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舍和眷恋,他不禁后悔自己的决定,他不该让她走,尽管笃定她会回来!
经过几轮挣扎,终于,他还是搂住了她,嘴里发出低沉而苦楚的嗓音,“菱儿!”
宁菱其实没睡,但她不做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躺着。
“你真的要走?真的狠心离开朕?离开凌儿?”东方辰自顾痛诉,“难道你一点留恋和不舍也没有?你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不顾我们曾经拥有的快乐和幸福吗?”
宁菱眼皮轻微动了两下。
“你记住,朕之所以放你走,是让你去散散心,散心过后,你就回来。这里才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丈夫和儿子,你一定要回来,知道吗?”
“朕给你准备了很多银票,你千万别累着,钱用完了就回来。知道吗?”
“每到一个地方记住捎信回来,朕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后,朕就去和你会合,带你去度蜜月。”
一整夜,东方辰都在喋喋不休。同床共枕却又同床异梦的两人,这晚都没有入睡,他们眼睛虽然闭着,心中却充满各种情愁。
天亮之后,宁菱简单用完早膳,故意不去看儿子,带上简单的行李迅速坐上马车,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悄然离开了皇宫。
在宁菱从他视线消失的那一刻起,东方辰的心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心不在焉地上过早朝,然后一直呆在御书房,静静地窝在龙椅内,暗暗思量,思量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不过,在傍晚时分接到暗卫的禀告时,他便发现,抉择错了!
原来,宁菱在离开京城不久突然莫名消失!东南西北四杰竟然跟丢了她,到处寻找都不见她!怎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一回事!
他失去了她的行踪!他竟然失去了她的行踪!犹如晴天霹雳,东方辰几乎频临疯狂状态!
空气中流动着凝重寒冷的气息,御书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跪着四名男人,低垂着头,浑身冷汗,不敢喘气,他们正是东南西北四杰。
伫立在他们面前的是怒气腾腾的东方辰,面色阴鸷,剑眉紧蹙,满目寒光,不过嗓音中的颤抖透露了他此刻的脆弱和恐惧,“到底怎么回事,朕不是命令你们时刻警惕的吗?真是一群饭桶!”他此刻的心情,不是一般愤怒可以形容。
“属下该死。属下等人一直悄悄跟随娘娘,谁知经过一片密林之时,诡异的浓烟从天而降,待属下冲上去,车内已无娘娘的人影。”【东邪】战战兢兢地禀告。
“当时只是一瞬间工夫,娘娘没有武功,根本不会消失那么快,娘娘一定是被人劫走。”【南蒂】则小心翼翼地分析。
“浓雾来得突然且急促,与江湖传闻中的‘障碍法’甚是相似,属下认为劫走娘娘的有可能是江湖中人。”【西美】跟着禀报。
江湖中人?菱儿几时惹上了江湖中人?他们何解劫走菱儿?东方辰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属下等人一发现娘娘不见,立刻分散附近搜查,奈何一点蛛丝马迹也找不到!”【北堂】格外自责与惭愧。
“属下办事不力,属下该死,请皇上降罪!”四人异口同声,一起请罪。
菱儿都不见了,降罪他们又有何用!东方辰心中百般烦躁,方寸大乱,焦急地来回度步。
【四杰】诚惶诚恐,头垂得更低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东方辰停了下来,来回扫视眼前四人,最后下令,“你们马上带兵去把整个山林还有附近各个山头与村庄都仔细搜查一遍,就算掀开这些地方也务必把皇后找回来!”
明知结果渺茫,四杰却仍应答得无比坚定,“属下遵命!属下会全力以赴,誓将娘娘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四杰退下后,房内也跟着安静下来。东方辰内心慌乱依旧,急切依然,不知所思地愣着,直到窗外天色全黑,他才心不在焉地走出御书房,直接来到儿子的寝房。
他侧身坐于床畔,默默俯视儿子酣然淡定的睡靥,大手轻轻抚摸那乌黑粗硬的短发,悔恨与自责再度朝他包围过来。
他总算发觉,自以为是是何等的愚蠢,若非自己太过自信,宁菱说不定不会走。其实只需再隐忍再坚持一下,她或许会被说服,毕竟,这么久的感情,不是说割舍就割舍,况且还有儿子,她断然不会太狠心。
都是自己该死,去他的自以为是,去他的沾沾自喜,去他的自信满怀,去他的面子与自尊,去他的……
夜一点一点地转深,忏悔的人却还在自个痛苦与折磨……
洞内空旷幽静,洞壁怪石嶙峋,洞口蓄满一洼清澈的石岩滴水,一缕缕阳光正从那儿倾泻进来,和着徐徐山风,凉气侵骨。
这是宁菱睁开眼睛后触及的情景。随着目光转动,她又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容,分别是严秋棠与东方顕!
“是你们!”宁菱惊叫一声。
严秋棠和东方顕很有默契,皆不做声,只是定定注视着她。
“我怎么跟你们在一起?还有,这是什么地方?”宁菱又问。
她记得,出了宫门之后,漫无目的地在城内兜了一圈,然后按照东方辰为她准备的地图,随便选中一个城市,可是刚出京城不久,她便觉马车一阵震动,肩膀随即一麻,整个人立刻失去知觉,再度醒来便是这里。
发现东方顕和严秋棠还是沉默不语,宁菱更加狐疑,正想继续追问,忽见洞口闪过一团阴影,潭水轻轻作响,几个彪悍高大的男人乍然出现。
他们一起停在东方顕面前,态度异常恭敬,“大当家,追兵已经离开。”
东方顕先是沉吟,尔后威严吩咐,“你们再观察半个时辰,没什么事的话就出发回寨!”
“是的,大当家!”
又是一阵疾风掠过,他们很快冲出洞外,洞内恢复冷寂。
被眼前一幕震慑得目瞪口呆的宁菱,内心好奇不已,迫不及待地询问东方顕,“他们是谁?怎么叫你大当家?”
东方顕淡瞄她一眼,随即闭目养神。
宁菱心中涌起一丝不悦,转向严秋棠,对她发出询问的眼神。
严秋棠回望着她,几次欲言又止,但最终保持缄默,两扇睫毛也缓缓阖上。
宁菱不自觉地扁一扁嘴,沉郁地瞪着他们,然后伸展四肢,起身,再次环视一下空旷的洞内后沿着潭水中央那条小碎石路小心翼翼地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