蕲昕眉头几乎拧成一个川字,他用剑支撑,在草地缓缓坐下。
宁菱这才发现他右脚被蛇咬到,正在不断冒血,她花容失色,伤痛无比,“你救我,你自己却……”
蕲昕嘴唇愈加泛紫,艰难地挤出一抹笑,虚弱地看着她,“我是你的守护神,我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宁菱喉咙一紧,再看他伤口流血不止,更是急得哭了,“蕲昕,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剧痛似乎愈加严重,蕲昕呼吸急促,浑身发抖,凭着最后一点意识,他抓住宁菱的手,痛苦地呢喃,“宁菱,我好冷,现在不是秋天吗?我怎么感觉寒风刺骨,还有,我觉得好困,很想睡觉。”
宁菱意识到怎么回事,赶紧叫住他,“蕲昕,不要睡,你不能睡,你不能死!”
“嗯,我不能死,我还没与你成亲,宁菱,我真的很喜欢你,希望与你长相厮守……”蕲昕口中开始喷出一股鲜血,“对了,其实我还有事情隐瞒你,连父皇也不知道的……”
“蕲昕,你别说话了,你忍住,我去叫人救你!”宁菱心急如焚,方寸大乱,哪还有心思管他说其他事。
“宁菱别走,不要离开我,我……我……”蕲昕呼吸越来越急,已经说不出话,最后,终抵不住毒气的不断入侵,眼皮缓缓阖上。
“蕲昕,蕲昕你别睡,你不是要我嫁给你吗?你不醒来我怎么嫁给你!”宁菱极度恐慌,用力摇晃蕲昕。
不想受到干扰,蕲昕今天不带任何侍卫,是亲自驾车带宁菱来此。整个草地上,除了悠然吃草的马儿,再无别人。
宁菱惶恐无助,看着蕲昕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容,再探他气息逐渐转弱,于是不再犹豫,低头准备替他吸出蛇毒。
“蝰蛇毒性剧烈无比,决不能沾,姑娘以身犯险,只会徒劳无功,弄不好还会赔上自己的性命!”一个严肃沉稳的声音随着秋风徐徐送进宁菱的耳际。
宁菱抬起头来,只见一白发苍苍、面目清雅的老人蓦然出现,他手执拂尘,道骨仙风,配上一袭白衣,显得异常飘逸和出尘。
他是谁?因何出现于此?宁菱面露惊讶,纳闷不已。
老人一步步靠近,在宁菱和蕲昕面前停下,先是察看一下蕲昕的情况,再瞧瞧那蛇尸,最后从怀中取出一颗黑色药丸,收掌将之揉碎,喂给蕲昕。
宁菱内心疑惑加深,把整个过程收进眼中。
“幸亏他懂得运功封住穴道,抑制毒液流动,否则就算神仙也救不了他!”老人大功告成,站起身。
宁菱也缓缓站起,疑问,“请问您是何人,因何出现于此?”
老人看着宁菱,忽然说了一句诡异非常的话,“姑娘不认得老衲了?”
宁菱听及,又是一愕,不禁冥思追忆,却发觉印象中并无见过此人。
“看来是时间太久,久到姑娘都没印象了!”老人低声呢喃,呵呵一笑,然后又道,“特效驱蛇毒丸能够清除他体内的毒素,但他仍需诊治,事不宜迟,姑娘快带他去看大夫吧!”
宁菱点点头,暂且压住心中种种疑团,注意力回到蕲昕身上,再看看马车,不由讷讷地道,“我不懂驾马!”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就让老衲为你们当一次车夫吧!”说吧,老人抱起蕲昕,走向马车。
身影瘦削,抱着蕲昕却健步如飞,气定神闲,丝毫不显吃力。
宁菱一直默默打量着老人,心中有纳闷、诧异和震撼!
最后,由宁菱陪蕲昕坐在车厢内,老人驾车,驶离草地,踏上官道。
由于隔着车厢不方便说话,又担心谈话影响老人驾车,最主要是不懂与他说些什么。因此一路上,宁菱再没与老人交谈半句。
大约半个时辰后,抵达皇宫门口。
宁菱再次道谢,“幸得老伯及时相助,我替皇兄感谢老伯的救命之恩,请老伯告知姓名,皇兄醒来之后若要答谢,也好有去向!”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姑娘不必客气!有缘的话,将来会再见,老衲就此告辞!后会有期!”老人脸上再次表露之前那种令人费解的诡异之笑,昂首挺胸,步伐悠闲地离去。
“后……后会有期!”宁菱目送他的身影渐渐走远,才吩咐守门侍卫负责驾车送他们回到蕲昕寝宫。
正如老人所言,蕲昕及时服过特效驱毒丸,身体已无大碍,故太医只需冲洗包扎一下伤口,还说蕲昕休息一晚便会清醒。
宁菱放下心来,吩咐宫奴好生照顾蕲昕,自己也回到寝宫。
“母后,您才回来哦!”宁菱一进殿,东方曦凌便拉住她的手。
宁菱习惯性地抚摸一下他的头发,“吃过饭了吧?”
“奴婢已服侍小皇子和小公主用过晚膳,小公主已入睡!”月华禀告,“小姐,您肚子肯定饿了,奴婢命人把饭菜热一热!”
宁菱颌首,再陪曦凌谈一会话,待饭菜准备好后,由于胃口欠佳,只随便吃了一些,然后回房休息。
夜已深,一双儿女已然进入梦乡,宁菱却毫无睡意,白天发生的事情一直浮现在脑中,面对蕲昕的情深意重,她不知所措。
接着,她又想起另一个人——东方辰。
距离比试那天已有半个余月,东方辰音信全无,她从蕲昕那里得知,东方辰并无回去晔郸,晔郸一切国事仍由顾命大臣代理。
这几天,月华总会问她,说她是否已经忘了东方辰。
其实不然,她对他的记挂从来没间断过。
白天,她可以把注意力放在儿女或其他事情上,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思念便如潮涌,让她转辗反侧,痛苦难眠。
她不懂怎样去形容自己的心情。后悔?愧疚?惆怅?哀伤?记挂?悲痛?似乎样样都有,却偏偏缺少那种该有的锥心之痛。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儿子女儿的亲爹,他生死未卜,她理应悲痛欲绝和痛不欲生,然而,除了那天凌晨听到古怪老伯的话后所表现的痛彻心扉,其余时间,她貌似没有多大的悲痛。为什么会这样?
到底是自己竭力抑制呢?
又或者如月华所说,由于东方辰对自己的背叛,自己对他的爱已经慢慢淡化?
再或者,由头到尾自己都没爱过他,没有那种刻骨铭心;跟他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只是因为当年迫不得已?
“父皇,您在哪,凌儿好想您!”寂静中的一声呢喃,把宁菱从沉思中惊醒。
宁菱伸手,轻抚着东方曦凌的小脸庞,心底窜起了复杂的情潮。东方辰到底用了什么办法,让儿子对他这般牵挂思念和爱护关切,以致她这个做母亲的,都难免有点羡慕和吃醋,且感到很不是滋味。
夜逐渐转深,宁菱还在深思、犯愁,良久良久才勉强睡去……
第二天,她陪同儿女用完早膳,立刻来到蕲昕的寝宫。
蕲昕正好醒来,面色依然有点苍白,神色略显憔悴。
“你觉得怎样?”宁菱马上关切询问。
蕲昕虚弱地笑着答道:“我没事!”
停顿一会,他又道,“菱儿,我昨天晕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听到你应承嫁给我。”
宁菱猛然一愣。昨天之所以说那样的话,皆因担心他就此丧命,于是给他鼓励,让他坚持下去。
“我去哪里很多次,都不曾遇过毒蛇,不料昨天突然碰上,而且还是那么大一条蝰蛇。你知道吗,当时想到自己即将死去,我很不甘,我感到恐惧和悲哀,因为我才这么年轻,还没与你成亲;可是另一方面,我又大感安慰,庆幸出事的是我,而不是你!”蕲昕真情流露,幽幽自道。
宁菱百感交集,凝泪望住他。
“菱儿,你昨天那样说是为了让我坚持下去吗?我明白,没关系,我会等你,你不喜欢的话,我跟父皇母后提出延迟婚礼,延迟我登基,到你心甘情愿,我们再正式行礼!”
“如果,我永远不会心甘情愿地说嫁给你呢?”
蕲昕即时一愣,面色跟着黯淡下来。
宁菱看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字句清晰地许诺出来,“蕲昕,我答应你,我愿意嫁给你!”
蕲昕迅速抬头,“你……你……”
“一切如常,半个月后,你正式登基之时便是我们成亲之日!”宁菱眼神坚定,再次做出保证。
蕲昕黑眸瞬时转亮,短短一分钟之内,他宛如经历了地狱和天堂!
“不过,我有个要求!”宁菱忽然又道。
“嗯,你说,你尽管说!”蕲昕激动得声音连连颤抖。
“成亲之后,我暂时……还不想行房!”
心底即时窜起一丝失落,蕲昕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允了她,“我会给时间你去做准备,但我希望,你别让我等太久,好吗?”
宁菱只是讷讷地笑,并无给他承诺。
蕲昕见状,心想事情需循序渐进,她能亲口答应成亲,已经超乎他的意料,他坚信,婚后只要真心待她,给她满满的关爱与呵护,不用多久她定能正式成为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