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笑道:“师妹方辰,竟现如此仙境,洪福齐天呵。”贤亲王笑道:“才刚见牡丹都开了,连那荷花都开了,还见了几支仙鹤,真是奇景。还是师妹惦记着我,让我也开了眼界。”皇上骂道:“朕下的旨请你的,如何就成了妹妹惦记你了。”说罢又看着黛玉道:“不许惦记这个没脸的。”怡亲王笑道:“谢皇上恩典,不过还是托了师妹生日的福。”
一时怡亲王等都见了黛玉已经束发,又看看皇上,心中依旧有些儿酸,不过一会儿又忘了。酒席上,众人都要给黛玉敬酒,皆给拦下了。不过意思了几回而已。倒是行令时颇为有趣儿,只是皇上一心在黛玉身上,别人虽热闹,到底也有限。
用过酒席,众人皆四处去挑喜爱的花朵又赏玩一回。黛玉则沿着竹林慢慢走着,四处瞧瞧菊花芙蓉。忽而见三三两两绕在她周围的鸟儿忽然都四散飞开了,黛玉还以为是惊着了鸟儿。忽然见却听得一声清越的鸣叫,顿时金光闪现,香烟缭绕,天空中飞来五只金凤。在竹林中飞了一圈儿,便径至飞到黛玉跟前。
瞬间,只听见空中仙乐齐名,凤凰点头舞,仙鹤摆首笑,凡鸟圈圈围,花草处处绕。黛玉一时忘乎所以,竟开心的随着金凤等逗趣儿起来。虽则凡鸟都远远的避着,但仙灵却与黛玉一块儿嬉戏。黛玉本就秉仙姿凤质,窈窕风流,如此仙境,悦动起来,更是窈窕曼妙,无可言说。直将那天上奏乐观礼诸仙,惊得差点跌下云头,掉入凡尘。
黛玉欢愉的玩了一两个时辰不知,直至累了,方渐渐停下来,娇喘微微,渐渐的回镇海楼去歇息。笼罩着的祥光也渐渐收了,奏乐观礼诸仙都陆续回去了,仙乐也渐渐止了,凤凰回转,仙鹤销声,众鸟渐散,繁华篱落。
这里众人虽不见了黛玉,只因那竹林中祥光一片,故而也不担心,只顾饮宴,将那美酒美景享用了个够。宴席直摆到亥初刻,众人是赏一回花又吃一回,诗也吟了不少,词也做了不少,酒也吃了不少。直将那花儿都吃的渐渐开始谢了,月亮西斜,黛玉有些儿累了,方才渐渐散席。
坐着銮舆回到嘉德殿,黛玉早已昏昏欲睡,待收拾完很快便睡着了。皇上如同往常一样,但凡不是太累,都要看着妹妹睡下才回去。此时看着妹妹白里透红的俏脸,不点而红的樱唇,悄悄的,偷了一香,好在黛玉睡得沉……
自被那及笄婚配束发的事搅扰了之后,黛玉很是烦恼了几日,是以许多事情都不曾注意。比如春闱已考了两场了,宫里都中都盛传后宫女主已现等等。
如今好多了,不就是莫名其妙的婚配闹得吗,既然弄不明白,不理也罢。莫名之事,自有得其妙者去操心,勉强为之,劳苦而未必便能有功。不如各尽所能,各得其所,落得个自在。是以生日过后黛玉依旧看书、下棋、抚琴、作画,闲时偶尔去长信宫找众位姐妹玩耍,很是乐业,不消多记。
此时后宫内外还有一事得交代一番,以免临时忙乱。太后及刘仁、史良娣等都得了消息,也颇为慎重。原来花朝节那日吴贵妃到了四海池,见百花盛放,很是娇美,心中大畅,她母亲李氏也很是得意了一番。皇上即位十年,至今未婚,亦不曾立后,众人一直不明所以。按着吴贵妃的意思,怕是因当初元春家中颇有些势力,皇上不便。此番贤德妃已死,后宫无主,今日见牡丹见她即落,怕是有羞花之意,心里很是得意。
李氏回家将此事告知吴天佑,这吴天佑以为女儿貌美如花,贤良淑德,贞静大方,可以母仪天下。且手中兵权在握,皇上也得倚重,如今凡花尽贺,怕也是祥兆。因此私下与素日相交好的更是日夜谋划,欲早日成就此事。奈何朝中重臣皇亲贵戚赞同者并不多,是以一直隐忍不发。后来听说长秋宫重新修葺布置,心下更是多了五分把握。
如今后宫之中,除吴贵妃父亲乃兵部尚书最为尊贵外,其他几人皆稀松寻常,难于比拟。李充容父亲不过一五品崇文馆大学士,一介儒生而已,无力竞争。而周贵人父亲不过一三品将军,掌管武库,如今天下大势平定,武库权轻,不足一提。其他公侯之家,与皇上亲厚的,并不见闻名之小姐。而后宫中如今如日中天的林如海遗孤,不过一介孤女,无权无势,不过偶尔入了皇上太后的眼,便是封她个妃嫔贵人,都是极尊宠的了,不足为惧。
是以吴贵妃在宫中借着那花主的名声,日益骄横,势要将人人都踩在脚下。吴天佑在宫外更是肆无忌惮,四处散布谣言。却忽然间有人听说那日吴贵妃走后还有凤凰来集,却是另有她主。这话是林立跟皇上等商量后散布出去的,害怕吴天佑的谣言惑了民心。如此以讹斗谣,四海池又是都中富贵之处,传言极广。到了后来京城等都传的虚了,说是花朝节天示后宫之主,却并非吴贵妃。吴天佑忙活半日反倒为他人作嫁衣裳,也无可奈何。
虽然这暗斗汹涌,黛玉却一概不知,一概不管。那日看到书中写着:“凡祭祀之节有六:一曰卜日,二曰斋戒,三曰陈设,四曰省牲器,五曰奠玉帛、宗庙之晨裸,六曰进熟、馈食。”想起几日前皇上去祈谷,便问道:“哥哥,如今都春分了,是否该播种五谷了?”皇上笑道:“应该已经准备了。”黛玉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那哥哥要去耕地吗?”
看着黛玉的神情,皇上头大了好一会儿方道:“要去,不过哥哥不会耕地呢。”黛玉道:“那哥哥去做什么?”皇上无奈道:“哥哥自幼长在深宫,后来去你家不过学些帝王之术。有一年你父亲本是要我去学的,后来还弄伤了脚。故而只得如其他皇帝一般,不过是去装个样子,最后让司农代劳了。”
黛玉皱眉撅嘴思索了半日方道:“农乃天下之本,民所恃以生也。‘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民以食为天,一日不再食则饥。如此要务,何以竟如此随意?今天下之人舍本逐末,重商轻农已甚。稍有天灾水旱则有民不得食,天下如此困顿,根本空虚,应当改之。哥哥亲耕,不过一日,百姓务农,却是一年,纵使辛苦,颇为有限。奈何以一日之苦而累民一年而不得息?”
“不如从今岁开始,哥哥开籍田,亲率耕,以给宗庙粢盛。如此则祖宗感念而必佑社稷,如此也能减轻百姓负担。若是哥哥能亲耕籍田,为天下先,以躬亲为义,不以假借为称。帝即已亲耕,然后下旨,着令有司从之,各道州县务要尽力劝课农桑。民既得帝为先,又有有司督察,必心愿而努力,事必有成。稼穑艰难,哥哥即已亲耕,可令有封地者尽皆亲耕以慰农,此后再行节俭,化民风。如此顺天意,定能感天,得风调雨顺,民必安乐。”
“另外,去年大灾,不如赦免过去赁贷种食尚未备齐或是未还者,以遂其生。今年无种者,县官先贷之,待秋后而还。鼓励归农,新开田亩,三年不税。又上林苑多空地,哥哥既要励精图治,并不常去。不如仿萧何故事,召贫民入作,秋后但留草秸以为酬,司官可得而饲马。如此两便,岂非良策?民既得便利,再行约束,必悦而从之。如此,‘仓廪实而知礼节’,或许还能实现。另外,未尝闻民富而国贫者。哥哥三思。”
皇上看着黛玉,良久方颔首道:“但从之,不敢有违。”说罢命太监召张丞相、户部尚书贤亲王、礼部尚书、太常寺卿、司农等至两仪殿商议。因时间急迫,春已半过,不敢耽搁。
几人正在府衙办事,听召急忙都来了。黛玉回转到东暖阁间自己自娱自乐去了。皇上与众臣商议未毕,却见刘仁拿着几张纸递给皇上。皇上笑着看了,张丞相等都微微一笑。只见黛玉写得是:
“雕文刻镂,伤农事者也;锦绣纂组,害女红者也。农事伤则饥之本也,女红害则寒之原也。夫饥寒并至,而能亡为非者寡矣。朕亲耕,以奉宗庙粢盛、祭服,为天下先;不受献,减太官,省徭赋,欲天下务农蚕,素有畜积,以备灾害。强毋攘弱,众毋暴寡;老耆以寿终,幼孤得遂长。今,岁或不登,民食颇寡,其咎安在?或诈伪为吏,吏以货赂为市,渔夺百姓,侵牟万民。知县,长吏也,奸法与盗盗,甚无谓也。其令承宣布政使各修其职;不事官职、耗乱者,丞相以闻,请其罪。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