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娇俏的朱砂梅与浓艳的墨梅,姿态半点儿也不输春日众芳,却独留在此,陪伴世人度过每个寒冷冬日,与人一点儿温暖,惜春微笑道:“有人说梅香不如金桂,梅艳难敌牡丹,梅雅输过莲花,故而悄悄的躲在这众花沉睡的冬日,独自娇颜,也不怕谁抢了风头。如此说来梅也是极有心计的。这话,世人怎么说的都有,大俗大雅,梅也不计较,依旧这般开着。”
黛玉点头又望着娴公主笑道:“属于她的一整个季节,难到还不如春日的与众分来的一杯羹?况且有这白雪为伴,洁白晶润,还有那茶花为领,便是做了冬梅,也不寂寞。”说着转过梅园,进了茶楼。
娴公主沉思道:“失去了春天,却还有冬天。春天春光烂漫,却都是冬天孕育的。耐得住寒冷寂寞,才会有扑鼻香味儿。便是等,也都值了。”黛玉紧握着二位妹妹的手,人很多时候需要出来走走,心胸也就开阔了,许多事情也就明白了。
其实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不过换个角度,便有了不同的样子。再金贵的夜明珠,放到饥寒之时,也无济于事,不如一个杂粮馒头。再重要之事,若是放到长远看来,也不过沧海一粟,早就微不足道了。故而解决事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将心态放平稳,却是最要紧的。
虽则从此后娴公主会等,等待那个有情郎,等待那《凤求凰》再次吹响;也会心中寂寞,也会心中焦虑,也会心中期盼;她还是会去等,因为只有等过了漫长的春夏秋,才是真真属于她的季节。她不知道那句‘不宜早婚’是否属实,只是既然皇后娘娘说过过几年亦可,便是许了她并非全无希望了。为着一辈子的知心人,便是等上几年又如何?
众人进了茶园,此时茶花正在灿烂盛开,花挤着花,花斗着花,比赛似的,你争我抢,一个比一个艳丽,一个比一个妩媚。也有那独辟蹊径的,却从那纯洁上出色,也有那投机取巧的,偏要在形态上占尽鳌头。鸳鸯凤冠、狮子头、普陀紫光,此刻正在花丛中脱颖而出,博得一片喝彩,却原来,众位后妃嫔卿皆来了。
众人见了忙四下里见过礼,皇太后拉着黛玉笑道:“还是玉儿好心情,忙里偷闲也来赏花,还记得我这老婆子。”黛玉拉着皇太后撒娇道:“母后是嫌玉儿许久不曾给母后请安呢?”皇太后笑道:“请安不过是个礼,到底也比不上玉儿心里记挂着母后的要紧。”
回头见娴公主与惜春难得的站在那童子面跟前嘟哝着什么,皇太妃过来悄声笑道:“那俩丫头可是好了。看来是我老了,不懂女儿们心思,倒是去了趟皇后娘娘那儿就好了。”皇太后笑道:“两个孩子还是有些少了,玩不起来,一时间少了两个,有些孤单罢了。”
黛玉道:“不如让她二人到长秋宫来住段时间,朕也好时常与她们说说话儿,也好有个玩伴儿。”皇太后笑道:“等过了年再说吧,你如今自己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管她们,没得给你添烦恼。倒是母后该多找她们聊聊,好松快些。”
几人正说着话,却见姬虞姬唐也来了,那传旨的倒果真是个实心眼儿,黛玉让他知会后宫一应主子,果真连这两位也没落下。姬虞姬唐也是许久不曾到得这茶园来了,乍一进门,见里面香飘带舞,不知人与花争俏,还是花与人斗艳,又或是人花两迷糊?
随着尚仪唱赞,姬虞与姬唐一并见过众人,姬唐便高兴的找娴公主惜春玩开去了,倒果真还是个孩子。姬虞则慢慢溜达道娴公主三人后面,也不多说话,只在后面跟着。这让在一边儿坐着吃茶歇息的黛玉及皇太后看着很是纳闷,明明去年还是那么好的?
只是,去年,早都过去了,这会儿是今年。姬虞跟在娴公主他们后面,便是娴公主问话,也不过偶尔对答几句,很是懒懒的。看着眼前的惜春,心下更是明白过来,原来,她不过是个影子,却误了他的佳人。若是早明白过来,或许,那不远处坐着的佳人就该是他的了。时而拿眼角瞧着惜春,时而又偷偷的打量一下不远处坐着吃茶的黛玉,心下辗转难熬。
惜春此时也很是明白,那时偶尔与姬虞说的投缘,不过紧紧是偶尔而已。她总能觉察出姬虞似乎并非全心,女人最敏感的心底是能察觉出来的。只是她不好开口,难得有个伙伴儿一块说话,她不过当了朋友而已。毕竟林姐姐也有几个如孙弘一般的朋友,故而她也不在意。此刻也是一样,既然姬虞不在乎她,如往常一般的,她更是不在乎。
惜春此时正在回思着才刚在梅园说得话,那梅花,必须顶风傲雪,方能得着扑鼻香。她如今也还小,很多事情不用太过计较,如此反有失本性。也有许多事情,待拐过了这个弯儿,也许便会另有一番风景。与其死守,不如放手,反倒自在。
黛玉正与皇太后在一边儿吃茶歇息说话,却见吴贵妃拿着几朵极娇颜的鸳鸯凤冠过来,冲着黛玉及皇太后笑道:“回皇后,回皇太后,臣妾见这几朵花长得格外好看,便顺手折来送给皇后娘娘及皇太后戴。”说罢便伸手递过来。
黛玉见了就皱眉头,抬头见原处那养花的也是一脸的无奈,见那茶树正面中心处缺了个大口子,如同被割了一刀一般,也很是孤零零的看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皇太后也很是不喜,见黛玉不好开口,便道:“这茶花极是难养的,故而每每总是下旨不让进来,吴贵妃也该知道这个规矩才是,为何明知故犯,折了这许多花儿?”
吴贵妃见黛玉不吭声,皇太后责备,很是委屈,答道:“回皇太后,臣妾见这花儿便是给人看,给人戴的。这样好的花,也只适合皇后娘娘及皇太后戴,故而送来了。”皇太后见吴贵妃还顶嘴,许久不见她这样了,本不欲责罚,只是见黛玉气的变了颜色,依旧怒道:“花草树木,皆是有天命的,若是人好生爱惜,她也便开得好,若是人不爱惜,她也便不开了。没听过花开是为得人赏她,这些花儿原本长在深山故土,开得好好的,如今被挪到这里来,已经受了许多委屈的,你还这般蹂躏,若是花儿有灵,怕要遭报应的。”
吴贵妃见皇太后发怒,又想起上回摘牡丹花的事儿来,很是有些儿害怕,却又不以为然,回道:“回皇太后,人乃万物之主,为何不能主这小小的花儿。便是花儿有灵,也该尊敬皇太后及皇后娘娘才是。听闻皇后娘娘乃天降,难道还惧怕这花灵不成?”
皇太后见她竟扯出这些来,更为不悦,冷哼一声道:“皇后乃天授,也得爱护天下万民众物,否则只怕也会天理不容。皇后之所以能得天地之爱,皆因她慈悲为怀,你不说效仿一二,却要来给皇后添加罪名,可见心术不端。你还是回去自省三月吧。”
吴贵妃见皇太后下旨,不敢再辩,只得谢恩回去。却见姬虞走过来道:“回皇后娘娘,回皇太后,不过是折了几朵花,便要如此重罚,不怕刑太重而逆天理?臣以为此花该当人戴上,更能见人之美,花之娇。如此相益得彰,方不辜负了花也不辜负了人。”说罢便拿眼睛看黛玉,那眼神,很是期待着黛玉能将那花儿戴上试试。
黛玉扭头看着皇太后,心下却想着姬虞最近丝丝异样来,且总在她跟前如此。忽而又想起前番在建章宫似乎姬虞也时常看她,心下觉得有些慌乱,脸也跟着红了。皇太后见姬虞如此一说,又看着黛玉,皇太妃又在跟前,很是不好太过,也在犹疑。
皇太妃见黛玉及皇太后皆是不喜,只得开口叱道:“你一堂堂皇子,不管着那些安邦济民之大事,来掺和这些妇人之事做什么,也说得出口。”姬虞想起那日那人说的话来,自己还不过是个皇子,便讥笑道:“臣无职无权,又没有谁叫臣去操那些心,母妃说了也没用。”
黛玉与皇太后听了更是恚怒不已,黛玉知道皇上不过这几日便要封了他兄弟二人了,不想姬虞却先开了口,很是让她有些难堪。众人一时皆僵在那里,皇太后也不好开口,毕竟姬虞也不小了,至今不曾封爵,于理也不算很通。
过了半日黛玉方正色道:“朕有几句话,说来母妃也评评理儿。自古爵禄国之重器,当酬有功。你与唐儿也不见有何功绩,当得起这爵禄。便是如此,后宫之中按着皇子旧例,不曾少过你们分毫。如今不思报效,却争起来了。再者当初是先皇不让授爵的,命待你二人有功了方可授爵。皇上孝子,如何可以违背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