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见皇上似乎有事,也不多留,便先走了。皇上方让奶娘抱着正儿丹儿往回走,一边儿牵着黛玉道:“妹妹,上次之事果真如妹妹所料。如今只能算是不雨而已,据密折上来看,果真是有人暗地指使。好在天不遂他愿,百姓如今与工部等皆一块儿齐心的预备着,开挖池塘,多筑堤坝,以便能多多的蓄水拦水。”
黛玉点头道:“如此甚好,若是再有雨雪下来,便更好了。只是这些人意欲何为,不知可打探清楚了?还有,到底都是谁?”皇上低声道:“至于目的目前尚不清楚,只是人如今却有些眉目了。贤亲王说那几个上奏最多的,皆乃义忠亲王门下所出。”黛玉疑惑道:“义忠亲王不是早都谢了罪了,怎么还有这会子事?”皇上道:“父皇怜恤老亲王乃嫡系血脉,又因其自己谢罪,后来虑及皇室子孙不多,故而令其世子依旧袭了亲王。岂知他们死心不改。”
黛玉道:“难到当日父皇未曾肃清的不成?如此大事,便是不严加惩治,亦不该如此轻易的便放过他,如此岂非养虎为患了?”皇上道:“当日老亲王自绝,父皇很是有些不忍心,朝中众人亦皆劝父皇得饶人处且饶人,又言说死者已矣,即已知罪,定当改过的。故而父皇方放过众人,不再追究。”
黛玉沉吟半日方道:“当日劝阻之人皆有谁?莫非是他自救之法?”皇上看着黛玉却吓了一跳,过了许久方道:“果如妹妹所言,此事却有些儿棘手了。当日劝说的便是忠顺亲王及吴尚书之父等,后来父皇心中愧疚,便欲善待诸人,厚加赏赐以为谢。如此方有吴贵妃入宫之事,却是吴尚书乘机提出的。此时想来,却是父皇一时念了手足情,却被人钻了空子。”
黛玉道:“如此说来,他们却是一直皆不曾罢手了,只是隐忍不发而已。这又是为何?”皇上道:“当日老亲王自绝,一时间自是担忧害怕的。前几年又有理亲王谋逆,父皇很是让哥哥惩治了。此时想来,必定是父皇后来亦有所发觉,故而将理亲王给除了根。怎奈义忠亲王那边儿众人却一直隐忍,一时间不得把柄,故而只得暂且罢手。”
黛玉道:“既如此,此刻他们又扑腾什么?”皇上摇头道:“哥哥也不大清楚,许是这几年国泰民安,他们唯恐天下宁定了,百姓归心,如今又有了皇儿,到时便更难以翻浪了。即便是起事,若是百姓不从,亦会反受其害的。故而便先想尽法子,四处闹腾。若果真如此,他敢扑腾一次,我们便严治一次,看他还能出什么招。”黛玉点头笑了。
说完此事,进了嘉德殿,黛玉又想起王嬷嬷来,便让雪雁去召她来,这会儿并无外人,明日很该见见她的,亦好当面致谢一回,尽尽女儿的心意。皇上闻言亦让雪雁赶紧带着厚礼去,次日定要将王嬷嬷带来。雪雁闻言便赶紧去了。
次日一早起来,却见一夜好雪,下的足有半尺厚。天地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便是廊前檐下,亦积着厚厚的一层雪,许是下的猛,飘进来的。各色树木亦被白雪覆盖,整一个冰雪世界,霎时间干净了不少。黛玉见状笑道:“朕今日要召见王嬷嬷,偏生下了场这么大的雪,赶路可就艰难许多了。”晴雯送上今日要穿的衣裳来,闻言笑道:“回皇后娘娘,许是上天感念皇后娘娘孝德,故而下的这场雪亦未可知。”黛玉笑嗔道:“老天下个雪也能跟朕扯得上,可见得是牵强附会,讨朕喜欢而已。你如今怎么也学得这些客套虚话了?”
晴雯不以为然道:“回皇后娘娘,妾身可不是那种人,犯不着奉承讨好皇后娘娘。只是前几日跟着皇后娘娘,听闻如今许多地方干旱无雨。若是此次能天下普降大雪,则必定滋润极广,灾情立消。除了皇后娘娘福德厚,别个可再没这个能耐得了。”黛玉闻言笑道:“福德不敢说,只是很该让人去打听打听,是否各处皆下雪了。若果真如此,倒确是喜事一件儿。”
紫鹃道:“后日小寒,别是与此有关?今日这般厚的大雪,过几日可不就是该化了,天自然也该冷才是。”黛玉笑道:“她一个穿凿的还没完,又来了一个。这都哪跟哪呀,跟着朕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偏生跟着那些人学会了逢迎。”史良娣帮着黛玉收拾妥当了,一边儿笑道:“回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确实好,如今逢迎的亦多。很多时候都不知哪个真那个假了。”
此言说得众人皆忍俊不禁,果真是有道理的。皇上刚下早朝回来,闻言笑道:“世上许多事情便是如此。做坏人做上一次,日后只要有坏事,人第一个便想着他。倘若是遇见了极好的好人,便又非要将诸好处皆加到她头上。更何况皇后娘娘果真是个一心惦念百姓的好皇后,故而便是上天也来锦上添花亦未可知。”
黛玉也不理皇上凑趣儿,笑问道:“别搭理这些个有的没的,且说说这会儿可有奏报各处是否皆下雪了?”皇上接过手炉,在御榻上坐了,方应道:“今日接了两个快报,却是北部几处雪太大,压坏了不少农舍,好在暂无人员伤亡。”黛玉皱眉道:“西南的事情未完,怎么又添了这一出?如今还不到大寒,后面若是再下大雪又会怎样?”
皇上暖过手,便将手炉放到一边儿,拉过黛玉坐在跟前道:“哥哥已经让人去各处巡行了,妹妹尽管放心即可。西南各处亦已加派许多人去查看,务要妥善安置的好。”黛玉方点头应了。却见雪雁从外头进来,见了皇上及黛玉,忙行礼回道:“回皇上,回皇后娘娘,王嬷嬷已经接来,暂时送到长秋宫去了。”一边儿说着一边儿递上才带回来的各色早点。
黛玉垂涎欲滴,忙与皇上一块儿用过。便急急的要往长秋宫去,皇上拉着她收拾妥了方一块儿去了。一路上许多宫人皆在扫雪,路中间的已经扫开了,看着两边儿远处皆是极其洁净的雪,眼前却是一团乱糟糟的,黛玉也顾不上搭理,一心惦念着王嬷嬷。这么长时间不见了,不知她现在怎样了。自从有了自己的皇儿,便时常想起父母来,还有奶娘。
快步拖着皇上,黛玉便进了长秋宫正殿,只见皇太后正与王嬷嬷说话。黛玉忙上前拉着王嬷嬷道:“好久不见妈妈了,如今可还好?”王嬷嬷回道:“启禀皇后娘娘,托皇后娘娘洪福,老奴好着呢。”说话间,母女二人皆热泪盈眶。黛玉哽噎道:“许久不见妈妈,是女儿不孝,不能孝敬膝下。”王嬷嬷道:“启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言重了,蒙皇后娘娘错爱,老奴如今很好。皇后娘娘日夜操劳,不用担心老奴。”
黛玉扶着王嬷嬷在才刚的椅子上坐了,方道:“妈妈奶我一场,幼时又多蒙妈妈教诲,原该孝顺才是,既然妈妈如今各色尚好,朕亦就放心了。原与皇上商议着很该给妈妈赐封才好呢。”王嬷嬷闻言忙辞道:“启禀皇后娘娘,如此岂不要折了老奴的福了。老奴承蒙皇后娘娘体恤,如亲女一般,已经心满意足。再则无缘无故,无功不该受封,以免乱了天下规矩。”
皇上笑道:“若说册封,亦是该当的,只是既然妈妈不在意。朕自当与皇后多孝顺便是,既是尊重妈妈的意思,亦是一点儿孝心,只是他日可别怪罪女儿女婿吝啬的是。”王嬷嬷起身回道:“启禀皇上,老奴不敢。便是当日能有幸伺候皇后娘娘,亦是老奴的福分。如今还蒙皇上与皇后娘娘如此看重,老奴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看着皇太妃亦在前,皇上忽而想起一事来,笑道:“有件事好叫母妃知道,今日早朝见到邛都朝贡来使,奏称邛都王与和昌郡主如今都很好。和昌郡主在邛都很得百姓拥戴,便是国中权贵,亦颇为称赞。虽则才去时颇有些水土不服,如今都已适应了,且已有了四五个月的身子。邛都王与和昌郡主一同给皇后、皇太后、皇太妃请安问好。”
皇太妃道:“那原就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嫁得这么远,一时半会儿也见不着面。还请皇上多体恤些,她亦能尊贵平安许多。目下不知贾家情形如何了?”黛玉看了眼惜春,皆不知情,很是有些儿忘了。皇上见状笑道:“和昌郡主倒是只字不提贾家,毕竟是国书上来的。只是所上贡品里,却有一份是另放着的,想是给贾家的亦未可知。不如妹妹回头检点过了,若果真如此,便着人送去,顺带亦赏赐一些,亦打探一番,算是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