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家太太听闻宝钗还是个被前夫休回来的弃妇,便拉着那陪嫁丫头道:“这里还有什么事情?你怎么又冤枉了?一并说清楚了今日定要将这帐算清楚不可。”那丫头见宝钗愤愤不平,依旧上前先啐了她一口,方回道:“回太太的话,当日那媒婆倒是说的好听,这二爷就是个木头,这薛姨娘便是个妖婆。偏小姐是个菩萨,见家里其他人都好,又一块儿干活。便不许我们伺候小姐,非要跟着家里人一块儿干活。上次太太来小姐还不让说,这会儿可是出了事儿了。可怜我的小姐,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也是老爷太太的掌中宝,到了这里都快成了丫头了,还得伺候太太起床收拾。可是苦了小姐了。”
潘家太太闻言暴跳起来,将难得的一些斯文都丢到一边儿去了,看着跪在脚底下的宝钗,一叠声的让人去报官。又忙让人收拾车轿,赶紧将小姐接回去。李纨等百般劝解一概无用,贾政虽觉此乃家丑,不欲报官,奈何潘家老爷也不同意,定要见官。后来见没办法,贾家众人又历来不待见薛宝钗,更不愿意得罪亲家,故而不过解劝而已,后来便送到京兆尹去了。
却说衙门里见了潘家送来的人,又说是贾家送来的恶妇,听闻她设计陷害嫡妻胎儿,此乃重罪。宝钗虽则不愿承认,百般狡辩,奈何证据确凿,更兼并无一人为她说话,潘家又稍稍打点,定要为女儿及外孙出口恶气,故而不过过了一堂,上了点儿刑,便全招了。
宝玉见宝钗又入了狱,虽则宝钗供认不讳,心下依旧不忍,此时见宝钗已经被收监,左思右想,只得来求求湘云看能否救她一命。湘云听宝玉说完,叹息道:“宝姐姐自作自受,我也帮不上忙。爱哥哥还是回去多照顾照顾爱嫂子吧。”宝玉垂泪道:“宝姐姐不该是这种人的,便是偶有失手,也不该判了死罪的。还求云妹妹帮衬帮衬,便是求求皇后娘娘亦可。”
湘云叹道:“宝姐姐如此亦算是得其所了,皇后娘娘怎么救她?去救一个三番五次算计害人得人?你昏了还让皇后娘娘跟着一块儿发昏的不成?作为皇后娘娘亲眷,不思长进,便是不能给皇后娘娘长脸,亦很不该拿这种丢人之事去给皇后娘娘抹黑才是。且别说皇后娘娘是否能救她,便是我,也没脸去说。再者若非皇后娘娘召见,我也进不了宫,你求错人了。”
卫夫人送走宝玉回来,湘云犹自叹息垂泪,卫若兰拐进来拉着湘云笑道:“夫人果真懂事多了,为夫佩服。”卫夫人看着卫若兰道:“你怎么跟着来了?别是你知道什么的?”卫若兰笑道:“太太夸奖。我不过出去吃了个酒,听了个笑话而已。那里知道什么。”湘云见卫若兰笑得诡异,想起宝玉才刚所言,便问道:“你说那凳子是怎么回事?这证据很怪异,宝姐姐不该这么笨才是。”卫若兰笑道:“她搬凳子在先,至于是哪个凳子,不过是有人换了一下而已。总之是她想谋害他人,并没有冤枉她。”卫夫人看着儿子笑道:“你还是吃你得酒好些,可别掺和这些事情。”湘云则是一脸疑惑,见卫若兰不说,也不便再问。
贾家侍妾入狱被判了死罪,一时间亦成了都中的新闻。皇上与黛玉皆听闻了,很是有些儿哭笑不得。后来听得人密报,此事乃是有人有意添油加醋,雪雁趴在黛玉耳朵边儿悄声道:“回皇后娘娘,听闻此事乃是冯将军府上的人去帮衬的,又说冯紫英与卫若兰到过五香斋几次,应该是可靠的。照着林叔之意,有人找过薛宝钗,说不准冯紫英知道了下的手亦未可知。”
黛玉闻言吃惊的看着雪雁道:“竟有这等缘故,只是这事儿哪有这么凑巧的?”雪雁笑道:“回皇后娘娘,这就叫自做孽不可活。听外人说,薛宝钗倒是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因何被人掉了包,那潘家又一口咬定要见官?”黛玉看着雪雁摇头叹道:“她非要这样,咎由自取。随她去吧。”
如今天热,黛玉的身子有将近六个月了,倒是比上回小了许多。虽则如此,如今亦很是有些不便了。皇上一如既往的疼着她,虽则如今黛玉极少去御书房,皇上却总是尽快将各事处理完毕赶紧回来。如今事情亦清简,虽则江南各地今年雨水较多,然则目下尚无灾情奏报。另外吴尚书等各处,似乎也偃旗息鼓不见了动静,故而这里也暂时按兵不动。
夜里睡觉皇上还是那般贴心的照顾着黛玉,尽量让她舒服些儿。日里闲了,便一块儿去看正皇子与丹公主。八个多月了,丹公主已经能稳稳的走很远了,除了叫父皇母后外,也渐渐的开始学着说话。正皇子虽则比丹公主慢一些,也能放开手走几步了,也能叫母后了,只是父皇却还是叫不出来。既便如此,众人已是十分高兴了。
虽说众人高兴,却并非人人。如今的戊献王便没什么心情,这些事情他也不知道,也不关心,也高兴不起来。如今只要一动,便总会感觉有人盯着。四海池虽则去过几次,却也并未见到吴贵妃。那日闲着无事,便找敬肃王去,却听说敬肃王去找娴公主了,便只得悻悻的回到自己那里。
虽则有几个心腹,却并不太明白他的事情,他的心事。自从那日听得吴贵妃之言,他便时常想像着自己如何能做得皇帝。既然吴贵妃说吴尚书已经在宫外谋划了,看来他是不用担心了,只是若果真是吴尚书谋划的,则必定要为他自己谋得好处的。如今吴尚书位高权重,吴贵妃已经是贵妃了,还要什么?
若说当了皇帝要让吴贵妃做皇后,怎么着都觉得不愿意,一点儿不如皇后娘娘的好。只有如今的那个皇后娘娘,看着才像个皇后娘娘,看着便就是个皇后娘娘。自己与她年龄相仿,将来做了皇上,很该让她继续做皇后娘娘的。只是若果真如此,吴贵妃可怎么办?她可是想着要做皇后呢。如果让她做了皇后,那如今的皇后娘娘怎么办?
再者后宫那么多奇珍异宝,该给她吗?还是拿天底下的所有奇珍异宝来换个皇后娘娘?或者让吴尚书做丞相,国事一概听他的,只要能留下皇后娘娘?还是委屈了皇后娘娘,让她做个贵妃,册封吴贵妃做皇后娘娘?只是这么着总觉得不妥当。皇后娘娘那般尊贵,怎能委屈做了贵妃?林贵妃?听着便觉得不妥。
戊献王在自己殿内来回踱步,走了不下百圈儿,过了一会儿满头大汗,叫着太监道:“今儿怎么这么热,为何不放冰块?”太监躬身回道:“回王爷,这会儿都快入秋了,若是放了冰块,唯恐凉着了。还请王爷恕罪。”戊献王此时浑身火热,焦躁不安,见太监顶嘴,上前踢了他一脚,怒道:“让你放个冰块都有这许多话说,是你伺候本王还是本王伺候你?”
那太监挨了一脚,亦顾不上疼,忙起身吩咐侍弄去了。戊献王还是不舒畅,过了会儿觉得喉咙冒烟,又要吃茶,吃了一口又觉得茶烫,骂道:“大热的天儿,拿这么烫的茶来怎么吃?你们如今都学着偷懒了,还是学着眉高眼低了?见本王脾气好还是本王这里不如敬肃王那里尊贵?若果真嫌这里不好,一个个尽早都离了这里得好。”
那伺候众人虽则见戊献王最近有些儿怪异,不如往常,然则到底亦不曾这般耍闹。此时事事不顺意,忙都小心的一边儿候着了。一会儿冰块送来,戊献王刚感觉稍稍好一点儿。过了片刻又想写字,却见墨都没研,提起笔来写不成,便掷了笔骂道:“一个个都干什么呢?没见着本王要写字吗?为何不给研磨?每日都干什么呢?混日子混饭吃?”
几个太监见状忙上来铺纸研磨,戊献王见着来气,夺过端砚便往一边儿扔了,怒道:“既然不愿动就不要动了。本王亦不写了,明日你们也赶紧捡个高枝儿长长远远的投奔去,别在这里碍眼。本王使唤不起,亦好清静些。”那些小太监忙跪地叩头不迭。
旁边一个老些儿的嬷嬷上来劝道:“回王爷,还请王爷息怒,奴才们便是不好,打骂一顿亦就罢了,缘何发这么大脾气?便是皇太妃瞧见了亦心疼不是。再者这可是在宫里,如今众人皆是和和气气小小心心的,唯恐错了什么被皇后娘娘知道,不仅给自己没脸,也让皇太妃脸上过不去。若是有了什么不妥的说出来,众人商议着解决了亦就是了。”
戊献王道:“你们都听着皇后娘娘的,听着皇上的,唯有本王不是。本王都是错的,害得你们没脸,害得皇太妃没脸。当初皇兄那么长时间不封爵,皇后娘娘说了一句便封了。也不见你们说什么。如今唐儿都钦差去过一趟了,也不见你们说什么。如今反倒来教训本王。本王有什么不是了,为何要处处受着挤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