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皇上首先回应过来,笑道:“果真是朕的好皇后。为负天下所望,正该如此,朕自愧不如。”皇太后亦点头道:“皇后做得对。皇后乃天佑贤后,皇儿乃是龙送天子,有皇后辅佐皇儿,天下必能宁定。临危不乱,从容大度,果真是个好皇后。哀家便是死,亦能瞑目,亦好向列祖列宗交代。”
义忠亲王与忠顺王等明白过来,自知已无退路了。虽则赵将军不曾入宫,然则亦是近在咫尺。吴尚书见许多人有动摇之意,喝道:“不用做美梦了,减罪。造反是诛灭九族的,再减罪亦是死,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另立个皇帝好了。我也做得皇帝,你也做得,为何非要信她的?”说着手刚好指向跟前的戊献王。
此时戊献王只觉得烦躁到了极点,已经疯狂了。见吴尚书指着他,亦不论是否有意,便点头道:“本来就是要扶立本王的,就不信本王做个皇帝还比不上那个才十天不到的婴儿。”说着冲到皇上跟前,回头唤着那些死士道:“吴尚书所言极是,与其白白送死,不如搏上一搏,未必不能成功。”声音刚落,便有许多死士过来听命。更何况有些人是单身,并无九族,左右都是个死,故而皆想着不如再努力一把。
见此情形,戊献王回过头来,一把将御案推倒一旁,盯着皇上笑道:“皇兄,别怪我今日无情,是你无意在先。皆是父皇的血脉,为何就得你做皇帝,抱皇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用不完的奇珍异宝?同样为兄弟,为何唐儿便能屡屡出去钦差,获珍惜古玩,得众人仰慕?我却只能困守宫内,连出去开府都不行?我如今都十九了,也不给册立王妃,你却后宫风流快活。没想到吧,她,你的贵妃,还是我给破得身,如今怀的,可是我的骨肉,将来的皇儿太子。”言毕疯狂大笑。
众人闻言皆大吃一惊,吴贵妃见戊献王已经说出来,亦过来指着皇上道:“枉我一心在你身上,你却从来碰都不肯碰我一下,便是一个正眼都没有。倒是遭了报应了,没想到吧,我肚子里的不是你的骨肉,是他的。我才是皇后娘娘,我的皇儿才是真龙天子。他不是。”说着拿手指指着坐着皇上怀里的正皇子。
吴尚书见戊献王与吴贵妃皆说明,便冲到皇上跟前道:“你也不过就是个昏君,不如赶紧退位让贤的好,兴许还可以留得性命。”皇上看着几人正欲答言,怀里的正皇子见周围众人虎视眈眈的,唯恐父皇惹怒了众人遭遇不测,便坐直了应道:“你们一群乱臣贼子,还敢与日月比辉,亦太不自量力了。”
吴尚书见那么小的正皇子亦敢回嘴,便放了皇上冲着她怒道:“你不过就是个孽种,这里没你说话之处。很该让你闭嘴才是,左右都是个多余的。”站着一旁的张光道:“回吴尚书,此地只需留皇上或是他其中一个就够了,既如此,不如先解决了他再说。要怪亦只能怪他自己多嘴。”吴尚书点头道:“也是,父子二人留一个就够了,很不必这么麻烦。”
戊献王见正皇子鄙薄他,又听得吴尚书所言,想起自己一直醉心的皇后娘娘,竟然要另立少帝,忽而将一腔失望尽皆倒在正皇子身上,盯着她道:“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你知道些什么?还敢在此多嘴?”
正皇子笑看着戊献王道:“王叔,我知道的比你多许多。所谓君君臣臣,你为臣不守臣道,谋反篡位。所谓母慈子孝,你为子不守孝道,陷母于不义。所谓兄友弟恭,你为弟不守弟纲,待兄不尊礼仪。你年已十九,却不见有丝毫作为,却怪罪父皇不肯让你钦差,你自问可能如敬王叔那般刚正廉直,不惧权贵?
你为人子十九年,可见你孝事父母过?不论皇祖母还是王祖母,你可孝顺过一日,或是格外做过一件孝顺之事?除了贪心不足,除了目空一切,除了游手好闲,你还有什么?羡慕嫉妒外,你还会与外贼沆瀣一气,给祖宗蒙羞,弃宗庙于不顾。除了痴心妄想外,你连被别人利用都不自知。你且问问,他们几个谁曾真心要扶立你做皇帝?
饶是此时,说是让你做皇帝,不过是拿你当个出头鸟替罪羊傀儡而已。你自问能比得过母后还有皇弟?无才无德,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你如何做得这天下之主?帝王之道,勤政爱民,你知道哪个?他日事败,众人必定推你出头,借口不过是为你篡位。到头来皇位还不曾坐稳,却要让母后痛下狠心,让那些操纵之徒偷笑,你觉得是你懂,还是我不懂?”
一席话将戊献王说得羞臊不已,想起昨日众人一直推辞不肯,又想起过往种种,一时间恼羞成怒,脸憋得通红,却听得吴贵妃冷笑道:“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我肚子里得骨肉你还信不过?倒是果真可笑,自己都觉得比不上一个一岁半的小孩。”戊献王瞧着吴贵妃一脸邪笑,颇为不屑。只觉得浑身发抖,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一怒之下伸手将正皇子一把抓过来,用尽全力恶狠狠的向外扔出去。
众人皆大吃一惊,犹愣在那里,待得回过头来,却见正皇子重重的摔在柱脚上,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啊”,将众人皆吓了一跳。正皇子吃力的抬起头,看着皇上道:“儿臣想母后”。说完头渐渐往地上倒去。
皇上与丹公主瞧着此景,皆愣住了,丹公主正要开口喊,被皇上捂住了嘴,紧紧搂在怀里。皇太后愣了一会儿,一把冲过去,将正皇子抱在怀里,却见她后脑撞在大理石柱脚上,已经薨逝。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的直往下掉,却依旧不能叫她的名字……
上回说到正皇子为得护着父皇,挺身而出,数落教训戊献王,让戊献王无地自容,恼羞成怒,一把夺过正皇子狠命扔出去,撞到殿中柱脚上,说过那句“儿臣想母后”,便薨逝了。
皇太后弯下腰抱起正皇子,紧紧拥着怀里,强忍着哭泣,泪水却扑簌簌的往下落。到得后来,感觉到正皇子的小身子渐渐凉下来,便再也抑制不住,轻声啜泣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抱起正皇子慢慢的走回去,往御座走去。
就在此时,有几个已经回过神来,林速夺过旁边死士的刀,几步冲到皇上更前,大声叫道:“护驾!”贤亲王见林速跑,亦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了犹在愣着的戊献王的宝剑,横立在皇上跟前。徐长史与北静郡王等亦夺了跟前犹自发愣尚不知如何是好的死士的剑,过去护驾。一时间众臣皆往皇上跟前凑过来。
吴尚书等正欲叫死士等动手,却听得忠顺王大喝一声道:“众人听着,若是还有点儿良心的,欲地下能有脸见父母祖宗的,都赶紧护驾。”一边说着一边儿护着皇太后抱着正皇子到得皇上跟前。自己则站着阶下,以免众人担忧。
这一声暴喝,更比才刚正皇子的数落与戊献王的举动更让人吃惊。亦就在这吃惊的瞬间,忠顺王手起刀落,将吴贵妃斩杀于阶前。思及皇上暂时稳妥,又见忠顺王改节,林速手脚敏捷的跳出来,眨眼间已将吴尚书斩杀。回头看一眼正皇子,伤心欲裂,顾不得正殿忌讳,夺过贤亲王手中利剑,刀剑并用,不待戊献王闪避,已挥刀取其半颗脑袋,又利剑穿其心。
闻着透过浓重的血腥味传过来的淡淡茶花香,看一眼皇太后手中的正皇子,林速更是悲痛不已,丹公主乃是皇后娘娘心肝宝贝,亦是王嬷嬷的小心肝,为得救父,竟落得如此下场。林立不顾浑身鲜血,暴怒的横刀仗剑立在殿中,眼睛暴突,等着众人。忠顺王已经将礼部侍郎张光等朝中附逆,尽皆斩杀。
那些死士见转瞬间主子皆已毙命,手中握着刀剑不知该如何是好。忠顺王看着义忠亲王笑道:“你我是自己自刎谢罪,还是出去单斗一场?”义忠亲王见事已至此,且刘福才刚已趁乱出去将侍卫召来,此时已经将两仪殿团团围住。义忠亲王本想大不了刺杀皇上为父报仇得,此时亦不可能了。众人已被正皇子的薨逝彻底激怒了。
义忠亲王看着忠顺王,回过头来看着皇上,跪地行礼道:“启禀皇上,臣罪该万死,唯有一事,斗胆相请。还望皇上能将罪臣一家安葬一处。此时想来,臣尚且连正皇子皆比不上,如何敢觊觎皇位,若能给正皇子陪葬,臣心愿足矣。”说罢又行过大礼,亦不待皇上应答,便起身对着忠顺王笑道:“你我一生行事颠倒,暗昧不得见人。不如死个痛快的,亦算是为来世积福。”言毕走到门外,站着殿前,拔剑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