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约定虽则荒诞,然先皇与母后皆敬重玉儿,亦相信你二人必定能妥善安置的。此时时限已过,母后为着江山社稷着想,还望玉儿三思。皇上一向偏袒玉儿,还望玉儿与皇上一同商议定夺。母后便放心了。”
黛玉听得皇太后说完,心里五味杂陈,很是有些说不出得难受。这些道理她并非不知道,皇帝历来皆是要顾及后宫朝廷势力均衡,以及子嗣支庶繁盛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她也想过,只是皇帝的卧榻非比常人。她贵为皇后,母仪天下,除了这些,她还关心着从身边至天下的每一个人,力所能及的去护佑。只是,待得真要将自己的夫婿推出去,还是很难。
皇太后见黛玉在犹豫,心知许多事情说过即可。黛玉不止是聪明人,能明白那些道理,更是从容豁达之人,定能权衡好的。她只需将事情提出来即可,若是说得多了,反倒有逼迫之嫌,故而说完之后略坐片刻便走了。
留下黛玉一人坐在那里,推开案上的奏折,脑子使劲儿的在想与不想间挣扎。哥哥对她那么好,此时一定要权衡好,否则哥哥定会左右为难。想起哥哥从不多说,不过尽心尽力的照顾,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若是突然间离了,还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只是即便是哥哥去临幸其他人,未必便不关心她。
再者,大家都是女人,她能尽享房中之乐,想来别人亦是想的。想起陈婕妤与褚贵人的模样,黛玉心里忽然很是不好受。如今几人中就她两个还是那般模样,虽则不敢发作,却依旧极为不满。想到这里心下恨道:便是哥哥宠幸,亦不要你们二人,否则来日便是有了皇儿,还不知该如何安处呢。倒是李淑妃与周昭媛还可,二人尽心侍奉多年,并未出得何大的差错。且从来兢兢业业,毫无怨言。想来来日若是有了皇儿,必定亦是可以一块儿教养的。
思来想去,黛玉有些儿头疼,心下还是难受。最后只得出了暖阁间儿,却见皇上背着亶皇子回来,正皇子在后面跟着。见了皇儿,黛玉将别的便都丢了,笑着迎上去。亶皇子如今很重,黛玉抱不大动,故而除了皇上背着,便让他自己走着。
几人又去四海池转了一圈儿,在荷海边儿坐下歇息。正皇子接过木剑来给父皇母后练着看了一回,看样子还不错,流畅干练,力道也劲。亶皇子叫着亦要显摆一番给母后看,威烈侯等只得将他的小弓箭拿来,又在两丈开外放了个纸牌子。亶皇子却将那弓拉圆了,猛的射出去,一箭穿心,直扎入对面的抱厦间廊柱上。因着弓放开反弹,将亶皇子震了个趔趄,皇上忙过去抱了,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牵到黛玉跟前。
黛玉心疼的看着他道:“亶儿使那么大劲儿作什么?小心伤着自己。”侍卫已经将廊柱上的箭拔下来,箭头略微弯了些。皇上失笑道:“亶儿莫非还是个大力士?这么大劲儿,或是跟谁过不去?”亶皇子窝在黛玉怀里应道:“回父皇,儿臣无事,只是除了射的准,还得有力,否则射中了也无用。听闻李广射石,儿臣不过射中殿柱而已。”
黛玉嗔道:“皇儿不过学个大概而已,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下次再不可如此了。”亶皇子抱着黛玉的脖子悄声道:“回母后,母后可是为得何事难过?儿臣见了亦心下难受。不知是何事,儿臣可能略尽心力?”
黛玉笑着看着亶皇子道:“母后何时难过了?见了皇儿哪里会难过。”皇上与正皇子闻言皆看着黛玉,见她好好的,不知亶皇子因何有此一说。亶皇子抱着黛玉脖子道:“回母后,所谓母子连心,儿臣心下难过,必定是母后有事。若是不便让儿臣知道,儿臣不问便是,只是母后还得放开心,凡事还有儿臣呢,儿臣一定孝顺母后的。”
黛玉笑道:“知道了,有亶儿这样贴心的皇儿,母后必定无恙的。”心中想其才刚之事,又回思一遍亶皇子所言,忽然豁然开朗。原来她有这么贴心的皇儿,若是李淑妃亦有这么一个皇儿,则日后之事便是皆放给她亦无妨。再者正如亶皇子所言,凡事还得放开心,既然是逃不了要面对的,不如坦荡些。
想开之后果真心下痛快了许多,看着荷海中田田莲叶,朵朵荷花,很是赏心悦目。自明日起很该时常来多走走才是。凡事若是看开了,便会发现另一重天来,会有不同的景致。看着皇上与正皇子一块儿练刀,威烈侯等一旁指点,心下开朗了许多。父子二人,皆是她的亲人。有时候时间长了,恩恩爱爱便少了,亲近自然却多了,这才是一家人。需要相互扶持,才能一同走过风雨,才能一同迎来希望。
晚膳后正皇子与亶皇子又看着父皇母后下了两盘棋,方回到偏殿去歇息。如今一直未立太子,故而亦不能建东宫。兼之二人如今皆幼,长秋宫地方又宽敞,因此便皆留在此处。每日见皇上与黛玉亦极为方便。
宽衣解带躺在床上,黛玉依旧依偎在皇上怀里,脑子里则不停的想着皇太后的话,心下很是有些不愿意。外面尚寝还不曾将灯烛熄灭,因为皇上与黛玉时常在睡前商议各种事情。就着淡淡的灯光,黛玉伸手抚摸着哥哥的脸,这么些年了,哥哥依旧那般,除了胡子长了些,别得还都那样,俊逸的容颜,如玉的脸颊,还有似水的双眼。
皇上见妹妹果真似乎有些怪异,想起今日亶皇子射箭时的模样,很是有些诧异,难道她母子二人果真有别样的母子连心不成?自己与母后都不曾这样过,然则几次见亶皇子格外黏贴着黛玉,似乎总是由着各种事情,兴许是例外吧。只是若亶皇子所言属实,那妹妹到底难过什么,此时见她眼中由着一种欲言又止的伤感,心也不由得揪紧了。低头轻轻的亲了一下妹妹,皇上柔声问道:“妹妹打量什么呢?可是有何事情?”
黛玉见哥哥已经瞧出来了,情知无可避匿,只得道:“哥哥,如今我有身子,哥哥很该去临幸别的人才好。如今皇后独宠,怕是有许多人不满呢。便是不说,压抑心中,亦是一股怨气,若是浓郁了,亦能致阴阳失和,不可不防。”
听得说起此事,皇上方明白过来。最近一直担心之事,不想母后不告诉他,直接来告诉妹妹,虽则不用他开口,却亦让妹妹极其难做。长长的叹息一声,皇上捏着妹妹的下巴亲下一口道:“此事哥哥也极为犯难,不好解决。虽则不再册封嫔妃等后宫,然而原先的还有六个,且李淑妃与周昭媛又贤惠。可若是哥哥无情去做,是否亦是不妥?”
黛玉听得哥哥怎么都不肯说出那二字,自己亦很是难受,躲在哥哥怀里,过了好久都不肯说话,很是委屈。于情,她自然愿哥哥长长久久的陪着她,这样多好。可于理,她是皇后娘娘,她是女人,很该让皇上三妻四妾,七十二嫔妃,多子多孙的。毕竟不论是谁的子女,到时候都是她的,她才是嫡母。正如皇太后说得,不论是为家和,还是社稷宁定,皆该如此。
左右开不了口,便不开口,他们之间犯不着那么虚情假意客套做作。过了许久,皇上方搬着妹妹的头轻笑道:“怎么了,若是舍不得,哥哥哪里都不去便是了,这么为难自己做什么?妹妹德泽天下,如今又不担心朝廷之争,便是子嗣,皇儿龙形王相,还怕什么?”
黛玉叹道:“虽说如此,只是,便是不说那些大道理。我看李淑妃与周昭媛亦是很可怜的,虽则如今待正儿与亶儿如母,只是并非自己亲生,到底还是不一样。正儿与亶儿从来都是黏着我和哥哥,她们哪里够得上。且李大学士与周将军谦逊礼让,克己奉公,若是让她二人便如此终了此生,岂非太过苛刻?女人若是没有自己的子女,许多事情便不会明白,这辈子亦总是有许多缺憾的。”
皇上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脸,笑道:“只听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没听过自己有夫亦想着别人的。”黛玉嗔道:“那还不是为得哥哥,娇妻美妾左拥右抱。”皇上瞪着两眼看着妹妹,使劲儿嘬了一口,直将妹妹的心撩起来,方狠狠的道:“若是再胡说下次便不是这般了。”黛玉躲在哥哥怀里歇了好一会儿,方缓过气儿回过神来,捶着哥哥道:“下次这般我告诉亶儿,让他替母后出气。”黛玉歪着脑袋又想了片刻,赌恨道:“哥哥,不如今日便去吧。”皇上见黛玉想起才刚之事,抱着她轻声道:“今日之事便是如此,不再多议。便是明日,妹妹说好,哥哥去便是了。横竖都是躲不了的,还不如早了早好。”黛玉闻言方点头道:“也是,早好早了。既如此,我看李淑妃与周昭媛皆不错。另两个亦可,只是陈婕妤与褚贵人很是不好。倒是希望哥哥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