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献王道:“启禀皇上,臣附议。此事当遣卫国公急往,兵贵神速,早则祸小患轻,危害有限。若能不动刀兵而绝其与无形,则天下之幸。再则臣另有一事,以为西方乃化外之人,不受教化礼仪约束,难禁。虽则如此,却非长久之计,所遣之钦差除劝农劳民之外,若能布德施恩,教化戎狄,则收效更巨。若能得戎狄从此向善,则万世之功。”
皇上与黛玉皆点头称是,兵急民乱,当往镇之,却是救急之法,非长久之计。唯有教化,方是根本。如此一来,却有些困难了。众人皆苦思冥想,谁能当得此任?既要劝民,又要宣威,还得德化。卫国公自是不妥,徐丞相与孙御史亦未必合适,毕竟二人位高权重,至于布德,却似有不足。德化当体顺民心,心悦服方能化,否则便是周尚书大兵压境,亦当无功。
众人皆看着怡亲王与贤亲王,二位乃皇上股肱心腹旧臣,又是皇后娘娘故交,深得二人宠信,功高爵显,又系宗亲,非比寻常。若说社稷重臣,则非二人莫属,便是敬肃王亦得靠后些,毕竟年青,且所经之事少。皇上与黛玉亦在思量着谁最为合适,只是怡亲王与贤亲王二人乃股肱,朝廷倚重。且二人于布德似乎总嫌欠缺些。
一直悠然看着众人的东少保与夏少傅,见众人默然,相互对视一眼,点头一笑,东少保回道:“启禀皇后娘娘,此时或许该听听文亲王之意。文亲王能思虑如此,对于如此小事,必当另有论见,或可解围。”众人听闻皆又是吃了一惊,见保傅如此信任,方又看着文亲王。虽则不得随意仰视圣容,平视或是悄悄打量文亲王,毕竟皆是近臣,亦属常事。
黛玉听得此话亦是不禁低头看着文亲王,只见文亲王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见母后瞧他,兴许是母子连心,便亦抬起头来看黛玉。见文亲王眼中纯净明亮,黛玉笑道:“亶儿既有主意,便说出来众位亲长亦好评个理儿,若是说得好,亦是一功呢。”
文亲王点点头,又扭头看看父皇,方缓缓开口道:“回父皇,回母后,虽则徐丞相、孙御史等乃不世出之贤相,怡王叔、贤王叔乃世少见之辅佐,然于今之事,皆非上选。劝化天下,如何比得上父皇母后及父皇母后的骨肉,更能令天下悦服?虽则皇兄与儿臣尚幼,却非懵懂。虽儿臣等才智功劳皆不及丞相王叔众人,却因着乃是父皇母后之骨肉,此天授情分,非比寻常。若是能得保傅教诲,则由儿臣等往镇,必当有功。”
文亲王虽则说得轻缓,与众人听来,却不啻旱地惊雷,待得回过神来,思及其当初降世之时,亦是如此模样,不禁擦汗不迭。黛玉低下头,又搂紧文亲王,笑道:“亶儿是父皇母后的骨肉,父皇母后疼爱。有幸皇儿如今诗书初通,礼义不失,倒是亦担得起此任。只是正儿为长,还是由他去吧。出去历练一番,便出息了。”
皇上听得文亲王所言,本就有些吃惊,此时听得黛玉毫不犹豫,目瞪口呆的看着母子二人,不知所措。东少保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臣以为文亲王言之有理。宣亲王仁孝有德,沉稳知礼,宣威布德,非其莫属。文亲王真龙天授,所言天意,顺天应命,保养万民。便是怡亲王贤亲王再过劳苦功高、德高望重,却难敌骨肉二字。
再则臣斗胆,宣亲王虽年幼,其德行修为却不在怡亲王贤亲王之下。便是经验学识,不过费些时日,经些事情,即可得之。再过三五年,其伊尹周公之德将毕现,望皇上与皇后娘娘成就之,以塞众望。而文亲王则学已初成,望能得列位朝廷,预谋议,以得实学。则无需十年,自有效验。余者臣不敢妄言,望皇上与皇后娘娘恕罪。”
待得东少保如此说明,众人细细想来,尤其是怡亲王贤亲王,更是频频点头,怡亲王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正儿如今已经十岁,许多事情亦已颇懂。且据平时看来,若是得贤辅教导,经历些事情,则必定长进更快,有利天下。臣等自愧不如。”
贤亲王回道:“启禀皇上,启禀皇后娘娘,仔细想来,臣不过仗着一把年纪而已,倒是比不上亶儿小小年纪,视事清明,臣惭愧无地。便是正儿,过几年亦该胜过臣了。”靖献王等皆点头附和,敬肃王回道:“启禀皇上,臣亦自愧不如。只是臣曾巡行天下,幸得不辱使命,此次是否由臣陪同前往?”
皇上与黛玉皆好笑的看着敬肃王,无话可说。最后还是徐丞相道:“启禀皇上,既如此,莫若请少保少傅陪同前往,于事甚便。既得宣亲王前往宣威布德,则敬肃王当至他处,一来巡视,二来警惕。否则倘若他处闻风而动,则易顾此失彼,危及一方。至于其他细节,当立即商议,尽快决断,尽早成行。”
皇上点头应道:“既如此,敬肃王前往宣旨,着卫国公立即准备,即日前往。另密旨大月氏及邛都命人西北西南接应,共同谋划。卫国公离京前入宫见朕。周尚书传书各处,预备亲巡,开始练兵。丞相府草诏,由宣亲王为前导,劝农视民,择日出行。近几日若是还想起有何要处需改动的,随时见朕,或是皇后与文亲王。”
谋议定,众人退下,各自忙去了。皇上方一手牵着黛玉,一手牵着文亲王,疑惑道:“亶儿为何非要皇兄去,难道不担心皇兄年龄还小,而且要为周惠妃奉丧呢?”文亲王道:“回父皇,摔丧驾灵不过小事,只要有人好生教着,雍儿能做得了。且儿臣在,自可帮衬,未必非得皇兄来做。而此事大,王叔等虽则可行,儿臣等亦该学着处理事情、为父皇母后分忧了。
不论立嫡立长,或是立贤,皇兄皆首当其冲。故而更该早些儿多学着些东西。且东少保与夏少傅皆帝王之师,亦是将相之才,只是不爱俗世而已。儿臣与皇兄曾谋议该从保傅处多多的学些知识本领才好,以免将来保傅走了,儿臣便少了二位良师。”
皇上频频点头,至于那立嫡立长之说,略过不论,倒是觉得文亲王所言才是正理。却听得黛玉吃惊道:“好好儿的,亶儿为何担心起保傅走来?正儿与你如今都还不到十岁,正是进学的好时候,保傅为何要走?”说着还瞟了皇上一眼:他可是十岁才去姑苏拜师的,比皇儿差远了。皇上无奈的摇头叹气,亦不理论。左右两边商议起来。从没他说话的余地。
文亲王不知是不曾发觉,还是懒得搭理父皇母后打的机锋,想了想应道:“回母后,保傅虽则不曾开口,其形状却甚为明了。保傅二人骨骼清奇,仙风道骨,看似非寻常之人,却明了寻常之事。给儿臣所教,原不觉得,如今照着教雍儿他们的那几个博士看来,却是有天渊之别。虽则同是讲书,同为述理,总觉得潜藏着无数的余味。
如此之人,俗世未必能留得住。便是来日天下大治,堪比成康,想来二人许是宁愿浪迹天涯,亦未必肯拘束于此的。且言辞之中,儿臣越来越发觉保傅有此种想法,许是憋闷的久了。故而儿臣方出得此主意,不仅为得皇兄,亦是让保傅皆出去散淡些时日。再则若是见到天下不定,或是另有何隐忧,回来必当设法教辅儿臣。
保傅二人为得天下而如此束缚自己于此,儿臣感念。故而便是来日二人要走,儿臣亦不敢强留。因此此时时常担忧,唯恐二人不知何时便走了。儿臣亦因此更要发奋,不肯让保傅失望,亦是为得保傅能多留下些时日。保傅之德与父皇母后不同,若是儿臣所言不当,望父皇母后宽宥。”
黛玉笑道:“亶儿既有此心,母后岂能怪罪。良师益友,如知己一般,皆是可遇不可求的。他二人能有心来此教辅皇儿,已是够难得了,皇儿亦不该强求。再则此时亦已初定巡狩,来日若是父皇果真出巡了,亦带着亶儿与保傅一块儿去。亶儿亦可趁机多学许多东西,亦可自己想法子多留保傅些时日,便是有何处需母后相帮的,亦尽可说出来。”
文亲王应道:“回母后,儿臣自当努力,若是有需要母后之处,儿臣自会禀明。儿臣谢过母后恩典。”皇上见二人说完了,方笑道:“若说起来将来亦未必不是件趣事儿,别人都担心保傅管得严厉,或是巴不得没了保傅,自由散漫去。亶儿却这般舍不得,想来亦是天分。”说起天分,见到已回到长秋宫的宣亲王,众人皆叹息一回。
黛玉看了皇上及文亲王一眼,便拉过宣亲王至甘露殿,将事情大概告诉他,又征询其意思,是否愿意替皇上出巡。宣亲王二话不说,当下便点头应了。黛玉倒是有些心疼起来,虽则他这会儿已经有五尺多高,身形高大,体格健壮,可到底还是个才九岁半的自己亲骨肉,猛然要放到艰苦之处去历练,为母的心疼,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