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皇上与黛玉又至林家祖茔,拜祭父母,吊唁一番。又觐见林家故旧人众,赏赐各有差。又择吉日赐宴苏州父老,受众人朝拜,整整一日,“万岁”之声响彻云霄。而整个圣驾驻跸姑苏的日子里,整个古城都如沉浸在盛大的节日之中,日日欢歌笑语,歌舞升平,一派祥和气氛。说不尽的繁华景,道不完的盛世风。
因着行程紧迫,待得各事约略完毕,圣驾依旧往南,经过杭州广信等地,一如旧例,礼祠名山大川,察民风,查吏治,觐见各地诸侯大家,乃至致仕旧臣。江南水乡,南国风光,江山秀丽,天下神奇。赞叹感慨中,又各有不同,各人皆一路行去,一路赏去,一路察去。
这日到得南岳,比其他山川之礼不同,而是比照岱宗。驻跸数日,赏玩祭祀,访民问治,各不耽误。虽则邛都往与和昌郡主几次上表奏请,然因邛都此时服事天朝,又有和昌郡主于彼,且若是巡至邛都而回,怕是又得多添半年行程。若是这般,非但年内难以回京,且到得西域时将近冬日,大雪封冻,诸事难行,故而只得作罢。
邛都王与和昌郡主失望之余,皆请旨于南岳见驾。后随皇上一同祭祀南岳,得享殊荣,亦算得是稍微补偿。看着已经出落得更加娇俏玲珑的昭公主,和昌郡主抱在手里不肯放。昭公主却是不大认得邛都王与和昌郡主了,众人不过说笑一番,思及当日昭公主的模样儿,只觉得时间过得很是快。短短几日,圣驾继续,邛都王亦只得拜别回去不提。
过南岳之后,便掉头往北而去。因接近蛮夷戎狄边境,情形有些不同,故而亦不能如前番一般。除过路途不比东边儿平坦,且气候亦不大好,更兼还得防备万一。是以众人竟忙着赶路,沿途皆是随礼而已。
不一日行到西岳,因自古华山天下险,处处悬崖峭壁,山路险峻,千尺幢、苍龙岭等处无不险要至极。故而一路之上,唯有封华山时只有皇上与黛玉一同上去,而文亲王则留在下面。唯恐稍有闪失,危及天下。黛玉坐在版舆里,被众人设法抬到北峰之后,已是胆战心惊。心中暗自庆幸不曾让文亲王上来。
众人在东峰歇息一日,次日行至南峰,封禅之后又从西峰回至中峰下山。亦不敢四处过多停留,唯恐有何不测。皇上更是担心时时吹来的过山风不留神便能将黛玉吹走,让黛玉失笑不已。待得终于下到山底,众人方将悬着的心放下来。
自此往西,一路疾走,不日进入肃州,已是秋日。沿途景象,日渐荒凉,人烟稀少,山荒土贫,黛玉与抱在怀里的昭公主皆忍不住叹息。只是偶尔见到茫茫荒漠,偶尔摇曳着几株矮小的灌木,却是另一番雄壮之风,让人又忍不住钦佩。前来迎驾扈从的肃州将官见黛玉慈和率性,昭公主又娇俏可爱,全无丝毫骄纵鄙夷的意思,不几日便熟络起来。
见二人皆不曾见过荒漠,口气中浓浓的惊叹,便自豪的解释道:“启禀皇后娘娘,此处还不算是真正的沙漠,不过是盐碱地而已。还能长些沙柳等,若是有人力,兴许还能种些东西。便是那戈壁,亦能长些杂草。而过一两日进了真正的沙漠里面,四处一片苍黄,风中刮得地上堆得脚下踩得嘴里含得眼里揉的,皆是沙子,那才算得是真正的沙漠了。”
昭公主叹道:“若说如此,那里的人都吃什么,如何生存,岂非很艰苦?”那将官回道:“回公主,沙漠之中,因着上天的意思,偶尔会有绿洲。沙漠中原本人少,又有骆驼等,四处游牧,若是遇见绿洲,便停留些时候。若是因故必须离开,便继续去寻找下一个绿洲。兴许辛苦些,却亦极其自由豪爽,过惯了那种日子,便是公主的福气他们亦未必享受的了。”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只要存在,便有其生存的法子,有时未必便能辨出谁好谁坏。祖祖辈辈如此,都已经渗到骨子里,又流到血液里,这辈子怕是改不了了。如此熬过几日,便已是边境之地。大月氏等藩邦已经领着国中上下于此迎候多日,当下里见了很是感恩激动不已。待得行礼过后,又忙拉着各人叙旧问好。毋寡与众人格外熟悉些,此番更是热络。
稍微歇息片刻,藩邦上下再请,圣驾三让之后,长驱直入,随大月氏王及毋寡进得大月氏。毋寡为先导,肃州将官将三万兵随行扈驾,浩浩荡荡,直往大月氏治所而来。沿途所见,此处亦已经开始构筑城池,百姓定居,牛羊繁盛,生活安定。看着广阔的草原,放声高歌的牧民,昭公主两眼闪闪发亮,黏着黛玉非要看个够。
驻跸之后,皇上依中原礼制,朝见众臣,又受大月氏簿记,请赐地名,封边官。皇上礼让之后依旧令其驻守此处。其他官绶,有司谋议。实则早已备好,次日告祭先祖,更封之。后几日又觐见徐珏,及其幼子。又约略游览要处,礼祠各处神祗,为礼而已。数日之后又自大月氏直接进入各小邦,巡行鄯善、龟兹等。
大月氏上下人等见到随行的文亲王,更将此前归顺之心,坚定了十二分。经此巡行,各处得天朝册封宝授,从此世代为臣,归属天朝。所谓一朝成功,便是如此。毋寡伴驾至肃州,与皇上及文亲王一起秋狩练兵数日,古格请朝。黛玉念起绝远,暂时又非诚心,不过劝慰一番,辞不受。古格惶恐,次年再次请朝,直至天朝应允,凡六次,从此悦服,此乃后话。
且说肃州秋狩结束时,已经入冬,大雪初将,圣驾赶紧回转,唯恐众人不适应。幸而归途风雪不大,且是来路,既不停留,沿途又已安置妥当,故而不到一月,便行至北岳,封禅如岱宗之礼。沿途依旧如旧例,最后巡至中岳,封禅之后,不过停留数日,便预备回都。
虽则紧赶慢赶,巡狩一遍儿,将近一年过去了,待到得都外,已是腊月上旬。都中早得了消息,早早洒扫预备,清道恭迎。次日一早,监国众臣,宣亲王在前,怡亲王为辅,孙御史随后,柱国公护佑,大摆仪仗前往等驾坡恭候圣驾。圣驾刚入得都城地界,便见远处人头攒动,彩帜飞扬,百姓围观,好不热闹。
圣驾前行,待得稍稍近了,但见宣亲王跪立雪地之中,长跪不起,黛玉心中酸楚,泪落沾襟……
上回说到在都中监国的宣亲王,率领都中留守众文官武将,在等驾坡恭迎巡狩归来的皇帝,远远瞧见圣驾,便长跪不起,黛玉看着心酸,泪落不止。皇上亦是早已远远瞧见雪地里跪着的宣亲王,忙命贤亲王与靖献王去将他扶起来。二人接旨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起来,虽则宣亲王还不愿意,二人直接半请半抬的,便拉起来了。二人见状亦是心中有些儿悲戚,贤亲王劝道:“正儿赶紧起来吧,别说是雪地里冷,冻坏了身子。便是皇上皇后心疼,岂是正儿愿意的?还是正儿这一年都挺过来了,这会儿却要抱怨诉苦?便是一会儿一句不说,皇后心中岂能不知?”
靖献王亦劝道:“正儿监国,功在社稷,皇上巡狩,德在天下。小小年纪能将天下监理的这般好,功劳不小,皇上巡狩镇定天下,亦是件儿喜事,为何这会儿却来坏了众人的兴致?正儿想皇后,待得回宫之后躲在皇后怀里好生撒娇一番,述述衷肠,又有何不可?为何要当着天下众人这般给皇后添不自在?便是正儿孝顺,立在此处恭迎亦就罢了。”
宣亲王原是果真有些儿委屈,坚持了一年,开始有些儿不大懂,渐渐的便好多了。可待得将近年下,事情增多,还有各处的贡礼赏赐等,偏生父皇母后还不知归期。除过应付不大过来外,亦是思念得很,想想亦有些儿委屈。此时见了父皇母后圣驾,自然如决堤之水,一发不可收拾。这会儿被王叔及舅父一劝,兼之心下到底还是明白的,渐渐的亦就止了。
片刻之后,圣驾到得跟前,礼炮齐鸣,细乐齐作,众臣跪迎,山呼万岁,无肖细说。慰劳赐酒,如此这般,半个时辰之后,方继续前行。圣驾在前,宣亲王文亲王在后,柱国公扈驾,又半个时辰入得城来,又一个时辰入宫。尚宫侍卫等承天门内外恭迎。盛况种种,不过是按制而已,按下不表。
入宫之后,仪仗侍卫等多半留在外,其他人等于太极殿再次行礼朝拜。又纷纷颂圣,丰功伟绩,空前绝后。宣亲王跪上符节等,监国事毕。又有近日大事,择要回明。幸而这一年风调雨顺,天下安定,民得乐业。众臣又恭贺皇上皇后圣德,皇上皇后答礼。又议定择吉日告宗庙,献上沿途所得奇珍等,以及内附藩邦信物。